但这种态度离海德格尔的要求实在是太远了。首先是,这里没有任何神秘的超越性,而是以"道在屎溺"和"担水劈柴"的方式把人的生存束缚于日常的生活哲理中;海德格尔则要求人除了对日常生活"泰然任之"外,还要对神秘"虚怀敞开"。其次,这种态度排除了任何危机意识,而沉浸于逍遥和寂静的"无我"境界,即人与天、地、神完全合一(合于"道"、"自然"、"真如");而海德格尔则在天、地、神、人的"四重体"中明确意识到人作为其中一"元"的重要位置和责任,即"人是存在的看护者"《关于人道主义的书信》,载《海德格尔选集》,第385页。,这是不能掉以轻心的。第三,这种态度蔑视语言,"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庄子·徐无鬼》。主张"天道无言"、"得意忘言",甚至主张"不立文字",与海德格尔视语言为"存在之家"、认为一切思和诗都在"通往语言的途中",显然是大异其趣。由此观之,海德格尔的思想并不能在东方思想中找到自己的归宿,它本质上是一种西方思想。
因此,一个哲学家,如果他不想安于现状、放弃自我,如果他还力图把他赖以和人类社会打交道的唯一命脉即语言当作建立和表达(不表达就不能建立)自己的个体人格的基础和超越苦难人生、探索神秘彼岸的天梯,他就不会接受庄禅的直接了悟的大智慧,而会把通过无穷尽的间接性接力赛来追求的"爱智慧"当成自己能动的生命。所以西方哲学一开始所代表的就是这样一个时代,其中人的个体人格开始独立、相应的社会交往通过社会契约和法律文本凝固成了一定的语言模式。这个时代就是古希腊罗马时代。与东方自然经济的社会相比,古希腊罗马社会的确也是一个"颠倒的"社会:不是"人说语言",而是"语言说人",每个自然人都受到体现在契约和法律中的语言逻辑的理性训练,以便获得他自己的尊严和自由。与此相适应,古希腊的哲学也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这里完成了自己的颠倒:被当作真正的始基、原型或"事情本身"的不再是那些无定形的随时而变的东西(质料),而是ειδοζ(理念、形式),是超越到νουζ(理性)层次的λογοζ(语言、定义)。至于"自然"(φυσιζ),则不再是单纯的存在之"涌现"或"成己",而是自身分裂出一个"造物主"(δημιουργουν)来与自身对立,这个造物主以自然的手段按照逻各斯创造自然,因而它本身就是一个"创造自然的自然"明确提出natura naturans(创造自然的自然)这一概念并与natura naturata(被自然所创造的自然)区别开来的是一千五百年后的经院哲学家大阿尔伯特,参看赵敦华:《基督教哲学1500年》,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51页。,一个主体性的自然,即"神"。总之,希腊理性和科学精神的形成是希腊社会生活中交往的间接性和中介性确立的结果,其必然的标志就是语言和实在、手段和目的、存在者和存在的惊人的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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