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蝴蝶不会飞

她一点儿没变，还是那头又黑又柔软的波浪卷发，还是那身短袖短裤的家居装，甚至连身后的黑猫都没有变得更瘦或更胖，时隔四年，她好像停在了时间的缝隙里。

我高兴地对她说，“我长大了！我回来了！！！”

她笑了笑，看上去却又有些忧愁。

但还是推开了门，让我进去。

“健力宝买不到了，”她递给我一杯牛奶，“喝牛奶吧，可以长高。”

我虽然不爱喝牛奶，但喝起她给我的那杯却觉得很好喝。

本以为隔了这么久，我们应该会有很多话聊，但面对面坐下才发现，所有的话都在信里说完了。我们坐在书房里，她又比划了一个区域，说我现在可以看更多的书了，然后各自挑了一本坐在蒲团上看书，仿佛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她没问我怎么来的、来做什么，我也什么都没说。

我想，妈妈电话里总说想我，现在我逃回来，再也不回去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能像从前一样，经常来她家里借书看，听她说话，看她挠猫下巴，我现在也能有些钱买饮料请她。

傍晚的时候，我听到妈妈的脚步在楼道里响起，还有弟弟同她讲话的声音。

我看看她，见她冲我点点头，便把手里的书放到她面前，起身跑了出去。

我幻想了一路，妈妈看到我一定很开心，会给我做好吃的，会带我去逛街买衣服，然后和弟弟一起去公园划船。

然而正笑着跟弟弟说话的她见到我，却停下脚步，也没了声音。

她朝我身后的那扇门看了一眼，就沉默着抓着弟弟的胳膊上了楼，我跟在后头，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凝固。

但回了家，她还是给我做了好吃的，弟弟叽叽喳喳地和我讲他学校的事，搬出他的玩具箱要和我共享，还抱着我的胳膊问我，“姐姐是不是以后不会再走了？”

那一个瞬间，我突然不确定答案了。

妈妈觉得我是被住在楼下的女人带坏了，看歪门邪道的书，写歪门邪道的故事，现在还学会了离家出走。

我在和她的争执中突然意识到，当我的任何行为超出妈妈的预期和掌控时，无论对与错，都是歪门邪道。

初二那年的“为爱出逃”最终被判定为“离家出走”，我被关在曾经作为自己卧室后来成为弟弟书房的那间屋子里，直到被赶来的爸爸带走。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变成了爱学习并且只知道学习的乖女孩，哪怕继母一边烧了我带回去的那套《十万个为什么》一边骂我的亲生母亲是“贱人”，我也能无动于衷地坐在滚滚浓烟里认真看我的教科书。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长大了，又好像没有，只是觉得心里的棱角突然都被不知什么东西给磨平了，愤怒没了，惆怅也没了，偶尔发发呆，却不知道该想什么。

我从火车上下来，就看到已经抽条长得高高瘦瘦的弟弟在站台上冲我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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