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想你 (2-1)

I feel you even when I close my eyes.

还是一样，一年给你写一封信。上一次写了什么，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好羡慕你，我还在一年一年地变老，担心自己会爱上什么别的人。可是你已经不会了。

实话说，这两年我感觉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力在逐渐减退。没有你的时候，我觉得时间很长，忘记你的时候，时间又变得很短。大概只是回忆最煎熬。时间太久，我害怕我会忘记你的样子，忘记你的声音。因此每次回忆，我都尽我所能，找出记忆中的一切，去怀念你年少时风华正茂的模样。而所谓时间，无非是我用来衡量我小有波澜的生命里长短的尺度，和用来比拟你明媚眼睛的灿烂阳光。

需要特意说明的是，我去年辞掉了自己的上一份工作。天气晴朗的时候，我喜欢骑着自行车去已经逐渐衰老的旧城，看那些我曾经热爱的砖瓦在时间的风里一点点褪色，心里泛起的涟漪，不知道是怀念还是虔诚。

我很喜欢这种生活，也还是始终认为，那里的阳光比其他地方的都要深刻。而那里的记忆，也比我所能记起的都要更加鲜明。

我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牵着手走过的漫漫草野。前两天去看的时候，风车还在山的最高处缓慢旋转。天气很冷。我看见那些草都已经枯败了。前年种的矢车菊，如今也只剩下看起来像草的根茎。然后我又忽然想起来，如果是你的话，你或许会说，明年它们就会再长出来的。

明年，明年。我反复思索，报之一笑，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这些浅薄而绚烂的幻想，是我在漫长孤独的时光里，聊以‌‎‍自‎‌‎慰‌‎‍的一种解脱。

而在独自一人的时间里，我其实慢慢明白，我唯一能够享受的就是过程。享受阳光慢慢把我重新填满的过程，享受你走之前我们种的花慢慢长大的过程，享受慢慢把你忘记的过程。没什么能够留下的了。生命本来就是一场越走越轻的旅程。走到最后，剩下的只有回忆了。

而有些记忆，就像在暗室里冲洗黑白照片，人物一点点模糊，而记忆越来越清晰。

那么多高楼大厦，我想。城市角角落落里兜兜转转。做旧的阳光也在时光深处自由地温暖过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每一寸土地。我其实多想与你重逢，但又害怕只是再见而已。

为了不让别人担心，我还是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我照常上班，工作。很少再想起你。

只是那一天，我还记得我站在十字路口的红灯下，站在冬日冰冷的阳光下安静地等待寒风冰冻住所有的川流不息。红灯变成绿色，很多人裹着我一起往前走。我走着走着，忽然回头去看，逆着人流挣扎得满脸泪水。那是你吗。

我想。荒芜的种子在那一刻开花落果，春水洪流灌溉。我好想你。

我追过开始跳动着倒计时的绿灯小人，追过每天买一份早餐的蓝白条纹便利店，逆着风和时光向后奔跑，好像这样就能把痛苦和眼泪都甩在身后。我好想你。

我喘着气停在空空荡荡的鸽子广场中央。今天这里没有鸽子。我想。我还记得从前和你买五块一袋的鸽子零食，又胆小又新奇，洒在地上远远地看着它们吃，有鸽子来啄就抱着你笑。我好想你啊。我哭着说，我知道这里不会再有鸽子了。太冷了，我想，也太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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