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真切且丑陋。 (2-2)

随后，一座占地面积更大的建筑废墟出现在了雨幕中。那曾是政府所在地，最愚昧之人蜗居的地方。那灰白色的石头房子在大地震中如释重负地垮塌了，再也不用被喧嚣的官府之声所困了。我为它高兴。

最前方是一片灰色的湖水。雨坠入湖中，激不起一丝波澜。那轮黑色的太阳在湖水上方低垂着，吞噬一切生命。

我在湖边坐下，湖水浸润我干枯的身体，让我感到了一丝丝的慰藉。

我闭上眼睛，静静感受湖水在我脚下涌动。

慢慢地，我睡着了。

在梦中，我看到了雨过天晴之后，人们重建了城市，重新开始了生活。看到那湛蓝色天幕的一瞬，我醒了。苍白色的雨滴入我的眼，酸涩无比。那灰黑色的天空是如此压抑，就如同身处一座巨山之底一般。

忽然，我明白了。

“原来，我早就死了……？”

呼吸早已停滞，我再次躺下，全身没入水中，意识随着摇动的水沫灰飞烟灭。

蚕食：分食一切，引领众生投入虚无的襟怀。

我提起轻盈的笔，僵硬地写下沉重的文字。同样沉重的情感压在心上，一点又一点，它腐蚀了我的生命。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把满桌乱得不堪入目的试卷揉作一团，然后用尽全力将它向高空掷去。纸团猛地撞在教学楼的玻璃上，炸出了一朵惨白色的花。

我倒在桌上，哽咽着，却哭不出一滴眼泪。

鼓不动的心脏血肉模糊，断断续续地泵出被污染的血。破碎的视线之内没有一丝生气，不过是一台台正在接收数据的机器罢了。

手中的笔顿然停下，洇出一个黑乎乎的墨点。那墨点就像一个黑洞，慢慢地吞噬着我的所有。

再抬头望向教师前端，被割裂成无数碎片的空间内只有惨白的灯光下埋头不知所为何事的，和鬼魂无异的“人”。所谓的“知识”正蚕食着每个人的天性，并将其永久封印。

一张张试卷上，数不尽的勾和叉，像一张张魔鬼的嘴，肆意分食着面前这一个个面色惨白，双目无神的人。我仿佛能够看到，他们身上出现一个个流着血的创口。他们痛苦地挣扎，却没有丝毫作用。这一过程无比漫长，但我已经能看得见，三年之后——甚至不到三年——他们便会成为一具具白骨，被遗弃在那所谓的“战场”。

我害怕了。我尖叫着冲出门去，却发现街道上没有一个活人，尽是些行尸走肉，没有一个活人。他们见了我，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

这里到底怎么了？我问自己。

我不知道。

我能做的只有逃跑，无尽头无目的地地奔跑。

忽地，一堵墙拦在了我的面前——

——我无路可逃。

我被那些“人”抓了起来。之后发生的事我便彻底没了印象。

我再次醒来是在教室里。我看到了一旁的练习册。我打开它，疯了一样刷着题。一页、两张、三节、四个专题、五个版块……我不觉得累，我觉得这是一种享受，一种自我的满足。

晚自习很快结束了。我回到寝室，无意间瞥到了洗漱台上的镜子。

镜子摔落在地，每一块碎片上都映射出我干枯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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