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年做完一百个俯卧撑,完成了今天的规定动作后,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躺在地上休息。
这是一处厂矿宿舍,周围全是五层高的砖混房子,真正的老破旧小区,楼宇间的距离近到可以不用望远镜也可以清醒地看到对面阳台上赤裸上身挥铲煮饭的男人和怀抱泰迪一脸嫌弃的女人,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把视线移回了天空,那里除了治愈的蓝色还有带给他希望的鸽群,悠长的哨音总会使他陷入沉思。
他躲在这里半个月,一次都没有出过门,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锻炼和思考,孔哲一周来两次,送些补给,同时带来程楠零星的近况,他大概了解了这一年来程楠所过的日子,心中竟有些感激,他不恨腾翼趁人之危,反而庆幸程楠在落难的时候能有这个人出手相救,否则程楠真出了事,他肯定也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什么报仇,恢复身份公职,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经历了一场从死到生的磨砺,他的三观已不复从前,一些所谓正义和仇恨,都在生命的脆弱和事世的无常中变得轻如鸿毛,他回忆自己闯鬼门关的日子,并同时还原了程楠的一些遭遇,他后悔之前自己的执念和愚蠢,以为有一身警服护体,自己就真的可以代表正义,而最为致命的是,他居然把戏剧代入生活,相信正义最终可以战胜邪恶。
然而敌人的退让不是对你的惧怕,而是不屑,就像佛祖手心里的猴子,看你折腾够了,瞬间就会被大山困压,而自己却看不清世道,不明白权贵阶级的特权,他们和腾家较量,就是蚂蚁撼动大树的妄想,自始至终的一场闹剧。
现实给他上了一课,他和程楠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执着于过去的仇恨,只能搭上两人现世的安稳,所谓“逝者如斯夫,生者长已矣”,回来之后,他时常自问,先择复仇和选择放弃,结果都是他要和程楠回到从前的日子,如此他更加觉得带有巨大风险的复仇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
顾宜年的消极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再也无法恢复的警察身份。来这里的第三天,他曾经偷偷溜出去一次,那晚他假装睡得很早,监控中一个堆起来的人形替他躺了一夜。
顾宜年在他的前领导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骑单车“不小心”撞了上去。常局强忍着激动,难以置信地盯着倒在他车轮边的男子,棒球帽压得再低,他也从那轮廓熟悉的下半张脸认出了顾宜年,两个人仓促的演了一场街头高频发生的车辆刮蹭小事故,双方都态度端正,积极处理,一致认为私了,不用惊动交警,很快马路又恢复了运作和嘈杂,顾宜年扔下小破车,坐进了老上司的副驾使直奔“医院”。
车开出市区老远了,七拐八绕地停在郊区的一家物流仓储公司的后院矮墙下,这一片连路灯都没有,本来停着一辆疑似偷情专车,常局绕了几圈,终于熬走了他们,自己将车停进去“鸠占鹊巢”。
“我就知道你没死!这不是在做梦?”常局一掌重重地击在方向盘上,完事就浑身上下的对顾宜年又掐又摸。
顾宜年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极力抑制还是发出了抽泣声,这么久以来,他没得到过一个亲人或朋友的安慰和关心,面对磨难一直独自承受,聚集在心底的委屈和伤痛多到极限,在没有依靠的日子里,他只能坚强,拼命地忍受,哪怕憋死、痛死、累死,他咬牙全咽在肚里,埋在心里,他一直以为要独自抗下全部,渐渐忘了一个人可以承受的极限,直到一声“常叔”叫出口,便哽咽地再也说不出话,他第一次表现出了自己的脆弱,在他视同家长的常叔面前。
“活着就好,不管怎样,活着就好啊!”常局抹了一把眼泪,抽了几张纸,两人重影似地擤鼻涕。
“这一年你在哪?干什么了?怎么才来找我?”常局低沉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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