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我并不是一个擅长叙事的人，倒序或插叙对于我来说难度太大了。于是我们简简单单，只按照时间顺序来讲述万希的故事。

混沌的婴儿时期并没有什么好讲的，幼儿园的故事也多半无趣。

上小学前万希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只有几件特别的事，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两个噩梦。

第一个梦，年幼的万希被姥姥带着出去玩，同行的还有小伙伴和他的奶奶。在破旧的城铁站里，万希踩在破损的盲道上，望着那个年代还没有安装站台门的前方。城铁轰隆的穿梭声被大风裹挟着，从深不可见的隧道中传来，传进万希的耳朵里，然后裹挟着这声音的大风将她一推，她便轻飘飘的掉落在轨道上了。万希一动不动，像是摆放在那里，然后城铁开过，压死了她。

被城铁压死之后万希就醒了，此后她一直记着这个梦，但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高中时，在一阵无力崩溃的压抑中，她的身躯写下来一行字：我被放在这儿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然后她想到，童年时的噩梦里，自己被摆放在轨道上等待死亡的身体。原来在很久以前的梦里，她就与尸体无异了

第二个梦，她和母亲一起被人绑架了。在一个空旷的院子里，秋夜低沉，暮色黯然，浓稠的灰蓝色笼罩天野。悠悠尖鸣从远处传来，月亮大的可怕，发出混浊而明亮的光，如同染了血色。月光淋在人的肌肤上，令人觉得可怖。院子周围是脏兮兮的围墙，传来阵阵刺鼻的铁锈味。院子中央，是一口动画片里样式的大铁锅。然后一群人围了过来，不顾她的哭喊，用纸板在她小腿前侧摩擦，一片一片粗糙的割下她的血肉，一片又一片，动作缓慢，无限拉长了疼痛感。母亲在一旁安慰她，却没能阻止任何一步的发生。他们把万希的腿肉割完了，露出白森森的腿前骨，然后将肉片扔进锅里煮熟，大快朵颐，并逼迫万希也将自己的肉吃下。

万希至今觉得这个梦离奇古怪，却也没找到它的意义。

那时的万希害怕噩梦，即使从可怕的睡梦中醒来，也依然心有余悸，不过好在是醒了。小万希喜欢醒着，因为醒来噩梦就结束了，而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往后人生中，噩梦会更多在她醒着的时候降临。

每天从噩梦中醒来，然后醒着迎接噩梦，这是后来万希所习惯的一种生活方式。但清醒的噩梦到底是什么时候降下的，她不得而知。也许是初中，也许是小学，也许要早在更早之前，便已经悄无声息埋下了伏笔。

在对噩梦降临的追溯中，万希学会了怀念。在与现实噩梦的抵抗中，万希学会了逃避。可是怀念与逃避都是没有用的东西，人醺未抵疾风凛，雁过曾识旧岁轻，向来是如此的。

但我们暂且不论噩梦降下的时机，就直接从小学开始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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