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过往 (2-1)

“封释！”沈夜凛沉声喝道，手中长剑归鞘。封释闻声疾步从营帐外奔入，单膝跪地：“将军，属下在。”沈夜凛猛然扯下黑衣人蒙面的面巾，露出其真容。“封释，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封释抬眸，瞥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心头不禁一震。怎么会是他？

封释抿了抿唇，押住黑衣人带了下去。

沈夜凛缓步回到床边，静坐下来，内心却波澜起伏。外界皆传他沈夜凛冷血无情，手染无数生命，然而，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其实沈夜凛，才是最重情谊之人。

封释一路紧抿双唇，心情沉重如铅。将霄安押入牢房后，他终于开口：“今日刺杀将军的那二人，是你派来的吧。”霄安冷笑一声，未予回应。封释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你竟然真的甘愿为他们卖命。”霄安满不在乎地反问：“那又如何？”封释眉头紧锁：“霄安，你为何要这般……”“这般什么？无情？”霄安冷笑着打断他，“论及冷血无情，又有谁能比得上沈夜凛呢？”封释握紧了拳头：“你终究还是无法释怀那件事。”霄安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在那种情形下，又有谁能不心生怨恨？我亦是有血有肉之人，岂能例外。”封释沉默不语，霄安则再度开口：“有一点你弄错了，我并非为他们卖命，只是目标一致而已。至于那二人，并非我所派遣。”封释沉思良久，才继续说道：“我已多次向你解释，那件事实属无奈之举。”霄安闭上了眼眸：“不要再提什么无奈，在你们眼中，那或许只是一个村落，但对我而言，意义非凡。”封释欲言又止，霄安却直截了当地说道：“最好能将我囚禁一生，否则，我仍会去取他性命。”

封释步履沉重地回到沈夜凛身边，低声询问：“将军，您还好吗？”沈夜凛的声音平静如水：“他是为杜修岚效力？”封释连忙摇头：“并非如此。”沈夜凛轻笑一声，眼中却无笑意：“务必看紧他，莫让其逃脱。本将军累了，你先退下吧。”封释心存担忧，但见沈夜凛神色疲惫，终是未再多言，默默地退出了营帐。

沈夜凛躺在床上，脑海中思绪纷飞，无数念头如潮水般涌动不已。

霄安原是沈夜凛从军营中提拔上来的小将士，资质出众，故而一直被沈夜凛带在身边悉心栽培。霄安与封释一般，既是将领也是贴身护卫。那一年，閔南叛乱，起兵连破三城，形势危急，沈夜凛主动请缨，率领墨炎军奔赴前线平叛。仅仅六月，便击退了閔南大军。胜利之后，他与将士们在霄安的故乡驻扎，并一同举杯庆祝，共饮佳酿。然而，就在那一夜，已被击退的閔南残军竟卷土重来，分两路行动：一路直扑京城，另一路则突袭了这个宁静的村落。沈夜凛、霄安与封释三人虽未沾酒，但大部分将士已醉卧沙场，战斗力锐减。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沈夜凛所部顿时陷入绝境。尽管如此，沈夜凛仍不愿轻易放弃这片土地，他带领着封释、霄安以及少数清醒的士兵，挥剑挡在村民之前，誓死守护。然而，敌众我寡，战况惨烈，眼见身边战友一个个倒下，沈夜凛心中如刀割般疼痛。眼看着閔南大军逼近，沈夜凛内心十分痛苦，他今日若死在这里，閔南便能一路往前，直攻进西铭京城，且此时，还有一半的参军正在攻向京城。最终，在无可奈何之下，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牺牲这座村庄，以保存剩余的力量，返京与北虎龙翼汇合。

他倾尽全力守护着一部分村民，然而，面对更多的村民，他却无力庇护，更无法将他们一并带走。在那些未能受到保护的村民中，便包括了霄安的母亲与妹妹。

那天，被封释强行带走的霄安哭的撕心裂肺，心中的疑惑与痛苦化作无尽的质问：“为什么？”此起彼伏，回荡在空气中。最终，在绝望与愤怒的驱使下，他毅然举起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了沈夜凛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紧接着，霄安转身离去，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犹豫，只留下一句：“下次再见，你我便是仇人。”

沈夜凛摸了摸胸口上那道疤，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霄安痛苦，他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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