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5、伏笔深藏故人归

可那身影太快了，像一片被狂风撕下的叶子，在翻滚的浊浪中起伏了几下，转眼就消失在茫茫的雨幕和水流深处，只留下水面上一圈圈迅速散开的涟漪，还有那抹被急速冲淡、最终消失不见的、令人心悸的淡红。

　　只有手心那个湿透的、带着对方最后一点体温的护身符，沉甸甸地坠着，冰冷而真实。

　　十年光阴，足够让一个在洪水中瑟瑟发抖的男孩，长成眉眼冷淡、肩背挺拔的少年。

　　肖洵已经十七岁了。

　　“星期九”外，肖洵的目光原本随意地掠过，像掠过任何一件无意义的物品。然而，就在眼尾瞥见面前的男生，左小腿内侧的瞬间——

　　肖洵的呼吸猛地一窒。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按下了暂停键。酒吧嘈杂的背景音——里边人翻找物品的窸窣声、隐约传来的鬼哭狼嚎、远处小摊摊主的叫卖声——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骤然抽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

　　那道疤。

　　蜿蜒的，扭曲的，像一条褪了色的、丑陋的暗粉色蜈蚣，紧紧吸附在少年白皙匀称的小腿内侧肌肤上。

　　从膝盖下方几寸的地方起始，斜斜向下延伸，足有十几公分长。疤痕的边缘并不平整，带着一种被粗暴撕裂又经年累月勉强愈合的痕迹，微微凸起，在窗外铅灰色天光下，呈现出一种陈旧却无比刺目的质感。

　　十年了。

　　那抹在浑浊洪水中晕开的猩红，那个在暴雨里递来护身符的苍白小脸，那双痛得蒙上水雾却依旧亮得惊人的桃花眼……无数破碎的、被刻意尘封的画面，裹挟着当年冰冷刺骨的雨水气息、铁锈的腥气、泥土的腐败味，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和获救后的巨大空洞，如同被这道疤痕骤然撕开的潘多拉魔盒，轰然炸开！

　　不是模糊的印象，不是褪色的记忆。肖洵敢笃定就是这道疤！那道被锈蚀钢筋撕裂皮肉留下的印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收缩都带着撕裂般的钝痛，挤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一股滚烫的、无法控制的气流猛地从喉咙深处冲撞上来，烧灼着他的声带。

　　肖洵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动了，本能加快的脚步。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一句“是你……”生生断在嗓子眼，只得先应付与自己说话的王宇清。

　　……

　　“我去！肖洵刚是笑了吗？！”

　　“哪个寻？寻找的寻？”

　　原以为要再度错过，却被人对自己名字的好奇引得顿住步伐，“不是，是苏洵的洵。”

　　几个简短的字眼，从肖洵紧咬的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无法抑制的颤抖，破碎不堪。

　　强装镇定而已。

　　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十年光阴沉淀下来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涛骇浪。

　　……

　　岁月流转，苏屹兆心头那朵名为“一见倾心”的花依然盛放。他却始终不知，这花的根，深埋在肖洵多年前就悄然布下的重逢土壤里。

　　如果，未来某天爱人记起，肖洵会告诉他平安符我一直留着。

　　命运伏笔深藏，苏屹兆眼中的不期而遇，实则是肖洵心间酝酿已久的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