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0、鲜活

车窗外流动得正盛的日光，此时正肆无忌惮地将肖洵苍白的面容映在玻璃上，也映在黑暗的车厢里。

　　光影斑驳，缓缓滑过他的眉眼，他疲弱的面颊，他微张着被黑色口罩封住的嘴唇，仿佛要将肖洵虚弱的睡态，悄然印刻在窗玻璃这面冰冷的镜子之上。

　　车门由外而内地敞开，摇摇欲坠的灵魂被拥入温热的怀抱里，带着鲜活的人气儿将他抱得很紧，“洵哥？听得见我说话么……”

　　“嗯……”被口罩封印的声音闷着，不大明晰，却仍努力应声。

　　苏屹兆还穿着拍摄时的校服，他矮身，将人的口罩自耳后解下，攥在手心时才觉出棉质的口罩早已绕上层层叠叠的湿漉，“头晕么？有没有想吐或者哪里疼？”

　　“你……你怎么来了？”肖洵尝试着睁开眼，眼皮却如同生了锈的卷帘门，滞涩、沉重，只能极其勉强地向上掀开一道模糊的罅隙，恰巧映出面前人眼中狼狈的自己，他后知后觉地回答，“晕车，”又前言不搭后语地问，“是、是拍完了么……”

　　苏屹兆低低“嗯”了一声，也不知回应的是当中的哪句，“没，还差一点，表响了，我怕你出事就出来看看。”

　　过了不知多久，肖洵的睫毛才像受惊的蝶须般微微颤动。接着是眼皮沉重无比地挣扎，仿佛在对抗着整个世界沉甸甸重量。每一次微弱的抬升都伴随着痛苦的喘息和身体的轻颤。

　　潜意识里不想让人更加担心，他违心地往车里缩了缩，有意地驱使自己退出苏屹兆的怀抱，“我没事，一会儿下车透透气就好……”

　　有那么几次暗自调整呼吸的功夫，肖洵觉得苏屹兆张唇想说些什么嘲讽意味的语句，譬如，佯装讶异地问他——“你还能走？”

　　但最终，苏屹兆只是不忍地凝眉，口吻也一如既往地温和，“我那儿有躺椅，带洵哥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我……”肖洵想答应他，又怕给他惹麻烦，仅仅是挪动了一下位置，心脏便狂跳不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浑身筛糠似的颤抖，仿佛身体在发出最后的、无声而又不可忽视的抗议。

　　转瞬间，世界陡然倾斜，视野被对方的胸膛占据。膝弯和后背被坚实的手臂稳稳托住，一种奇异的失重感混合着无法抗拒的依赖将他包裹。

　　“口罩没戴……”肖洵浑身瘫软，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自己被轻易捞起，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苏屹兆，没戴……我、我……没戴口罩……”

　　“苏屹兆……苏屹兆，口罩……”

　　苏屹兆脚步顿都没顿，抱着的人身体像一捧散沙，隔着轻薄得几近于无的校服着装，他将对方拢在臂弯里，只有唯恐失去的情绪在心间翻滚交织，“不用戴，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随着脚步的颠簸微微晃动，每一次晃动都让他更深地陷入那片支撑。紧绷的神经舍得松懈。被稳稳托住的踏实感取代了冰冷和对于未知的恐惧，身体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