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意志沉沦
星斗大森林的外围，一堆篝火在黑暗中跳跃着，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天地。笑红尘蹲在火堆旁，手中拿着几根粗细适中的柴枝，小心翼翼地添进火堆里。
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新添的柴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唐慕玥抱着腿坐在一边，将下巴轻轻地搁在膝盖上。她的目光有些游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或许只是在发呆。火光在她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使她的神情显得有些迷蒙。
她的伤势在魂导治疗仪的作用下好了许多，再加上她的武魂特殊，恢复极快，此时不仅伤势全好了，魂力也已经恢复至巅峰水平。
偶尔有一阵微风拂过，撩动了唐慕玥的发丝，她下意识地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目光依旧停留在火光之上:“其实只要你不挑剔，很容易就能找到两万年魂兽的。”
而且他们修炼魂导器的，应该对属性这些不是很看中吧？无论是什么属性的，攻击、防御、控制……都完全不影响他们操控魂导器。
“有的挑的话，我当然也想挑个最适合的。”笑红尘的脸庞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专注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落寞。“因为服用过量药物，过度透支身体，我能达到六十级，或许都是极限了。能不能突破七十，还要看运气啊。所以接下来的每一个魂环，都很有可能是我的最后一个魂环。”
笑红尘向来是个极度骄傲之人，无论身处何种情境，他都会竭尽全力保持着最为出色的那一面。或许是今晚的绝美夜色使然，又或许是他内心笃定唐慕玥绝不会因此而对他加以嘲笑和轻视，这破天荒的，竟是他头一回尝试着将自己最为真实的模样呈现于他人面前。
那落寞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唐慕玥的目光从跳动的火焰转移到了他身上。只见他紧抿着嘴唇，添柴的动作也显得有些机械……
她突然想起贝贝曾经说过，魂导师不以修炼武魂为主，但为了提高魂力，他们会服用一些激发潜能的药物……
“为什么？”唐慕玥有些不解:“你的武魂品质并不差，认真修炼或许能够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提前激发所有天赋，这种修炼方式不过是在饮鸩止渴……”
笑红尘沉默了半晌，周围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他的目光凝视着跃动的火苗，语气中听不清情绪：“帝国需要一个天才。”
这简短的几个字，在寂静的森林中显得格外沉重。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他们给一个孩子服用过度的药物，拔苗助长，创造出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
唐慕玥以为，他至少该是愤恨或者委屈的。只是这么一个理由，被断送的，可能是他的一生。
可是没有，他的语气格外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他十五岁时就突破了五十级，这是整个大陆上都未曾有过的天才。
先天满魂力，和魂导器几乎完美适配的武魂……他也的确是天才，不然也不会被帝国选中。
但五十级后，弊端逐渐明显，整整三年，他也不过提升了十级而已。
三年提升十级的魂力，这在许多人眼里或许已经足够优秀了。但只有笑红尘知道，他修炼的速度变慢了，无论他怎么努力，魂力在身体里都无法凝聚。
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会止步于此呢？
这对骄傲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可他没有埋怨，他被选中的那一刻，心里是高兴的。
就像唐慕玥他们可以为了史莱克的荣誉殊死奋战一样，他也愿意为了帝国的荣耀奉献一切。
哪怕是他的生命。
“帝国需要一个天才，所以你就必须成为这个天才吗？”唐慕玥看着他，有些不赞成:“决定你是谁的那个人，只能是你自己，而不是所谓的帝国。”
“小月亮，帝国也不仅仅是帝国，它还是我的家啊。”笑红尘弯起嘴角，那是一抹极为好看的笑，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那笑容中却似乎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自豪与苦涩。
这是两种极端的情绪，他内心深处渴望着自由和真正的自我实现，可对帝国的责任感和荣誉让他始终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
“这没什么，前半生已经享受过天才的名誉了，至于后半生就看命吧……我这个修为也不差啊，不说能够完全可以在大陆横着走吧，但也是个顶个的大佬！”
他说这话时，语调轻松，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
唐慕玥看着他故作洒脱的样子，沉默了半晌，随即低哼一声：“那你命还挺好。”
笑红尘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确实，我也觉得我命不错！”笑红尘嘻嘻道，他的笑容不是强装的，那种豁达，就连唐慕玥也不禁为之动容。
他仰头看向夜空，深邃的眼眸映照着点点繁星。月亮挂在天际，宛如一盏巨大而明亮的天灯。那月亮很亮很亮，亮得如同白昼的残光不肯退去，清辉如水银般倾洒而下。那璀璨的光芒似乎能穿透一切黑暗，照亮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哪怕无缘那个最高等级，但这一路走来，有些事情确实要命好才能遇到。
唐慕玥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深夜，万籁俱寂，两人各自找了一棵树开始休息。笑红尘盘腿坐在树干前，试图静下心来感受森林中的金属气息。然而，不一会儿，他只觉得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那味道似有若无，却极具迷惑性。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股香气的来源，便倒头睡着了。
唐门最擅长的就是毒，想要迷晕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
唐慕玥在另一棵树后，看着笑红尘倒下的身影，轻盈地跃出，走到笑红尘身边，小声嘀咕道：“可不就是命好吗？万年不见一个的九转玲珑魂师，刚好被你遇见了。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刚突破五十级……”
她的手中，一朵共有九瓣的花朵悄然浮现。那花透着浅浅的金色，仿佛被一层柔和的光晕所笼罩。花朵已经绽放了五片花瓣，花瓣舒展着，在金色光芒的映衬下更显精致。
黑色的第五魂环亮起，一缕金色的光芒映射在了笑红尘的身体之上。
九转玲珑第五魂技:净化，战斗中可以免除一切负增益效果，使己方攻击更加纯粹。
笑红尘的身体被丹毒透支拖垮，根基却还没全毁。只需要解除丹毒，后续再调理一下，修炼速度虽无法与他之前媲美，但追求一个普通人的修炼速度还是可以做到的，至少不会像他所说那样一生无法继续前进。
只不过他的丹毒积累已久，想要一次性清除也不太可能，好在他们还要在这星斗大森林里待很多天，慢慢来，总会好的。
大约一刻钟后，唐慕玥收起武魂，望着笑红尘紧闭的双眼，喃喃叹道:“真不知道我在给自己找什么罪受，明明注定了不是一路人……”
直到唐慕玥起身离开后，那个本该昏迷一整夜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笑红尘的神色晦暗不明，紧蹙的眉头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三足金蟾对毒有抗性，更别提他这些年一直服用各种丹药，对药物的抗性只会更强。
只不过是想看看小姑娘半夜不睡觉想做什么，没想到……
以他们的关系，她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笑红尘一时不知是该赞叹她的大度和胸怀，还是嘲弄她的愚笨无知……
其实他们谁都清楚，他们的人生就像两条交叉的线条，这三年的交换学习，只不过是他们人生中唯一的交点罢了。当交换结束之时，也是他们渐行渐远的日子。
怎么才能毫无芥蒂的成为朋友呢？
时间就像一把悬在脑袋上的铡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们将会是一生的对手，永远无法真的靠近。
分明不该深交，也不该靠近，更不该一次又一次的缠上她。
可他却变成了一只蹲伏悬崖的野兽，明知前进哪怕半步都将是万劫不复，却还是任由自己沉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