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徐奕淩 1 )
徐奕淩出国之后的第一年他能经常收到徐悠璐的消息,但是因为时差和课业他总是不能及时回复徐悠璐。
幸运的是就算他的回复总是不够及时,徐悠璐依然会坚持给自己发消息,问的最多的就是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看着这样的消息心里总是复杂的,但他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去,于是总说快了。
那之后徐悠璐给他发消息就不那么勤了,除了过节和他生日会送一句简短的祝福之外,类似问他什么什么时候回家的这种话再也没问过了。
后来节日祝福都没了,他有时候会发一两句问问她的近况,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复,发的每一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后来他又问老刘,老刘每次给他的回复都大差不差,总是说她挺好的,就是学习压力大。
他毕业回国,老刘接到他却问,“是先回家还是先去找小璐?”
徐奕淩挑了下眉,“什么意思?”
老刘踌躇了一下解释道:“小璐现在不住御景,搬到云澜了。”
“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老刘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老板没说具体原因。”
徐奕淩立刻察觉到不对,“刘叔,徐悠璐有什么是我不希望你瞒着我,我是她哥哥。”
老刘点点头,面露难色,“是,这事儿说起来也复杂,小璐原来和御景现在住的那位是双生子,叫南潇,是夫人今年二月份的时候接到这儿的。”
“为什么?那也没必要让悠璐搬出来!”
老刘突然面露难色,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徐奕淩皱了皱眉:“刘叔,我走之前拜托过您悠璐有什么事一定别瞒着我。”
老刘叹了口气,“这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不让我说。”
老刘把徐悠璐这一年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最后还嘱咐他别直接问徐悠璐,怕她多心,徐奕淩答应了,但他还是气不过,为此他还去找了徐卓隆,发了火,跟徐卓隆大吵一架之后再也没回去过,在这之前他也没有真正见过这个叫南潇的人。
知道徐卓隆一通电话叫他一起吃顿饭他才见到了这个人,光看长相毫不夸张的说她跟徐悠璐放在一起根本无法分的清她们,而她们最大的不同是徐悠璐的鼻尖多了一颗痣,两人的气质也大相径庭。
他对南潇的第一印象不算差,因为她似乎也来的不情不愿,来吃饭穿的也并不正式 反而像是故意添堵似的 穿了一件图案夸张的T恤和一件皮夹克,是真的没把徐卓隆和梁艳萍放在眼里了。
她也总是沉默,但是她的沉默又和徐悠璐不同,她的沉默富有攻击性,或许事双胞胎的缘故,虽然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性格里总会有一些比较相像的地方,比如倔强。
他开始尽量避免她和老刘的接触,怕他说漏嘴,所以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她说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的父亲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徐奕淩不想让她面对这样血淋淋的现实。
他回家,徐悠璐问他什么时候走,他随便应付了一下,徐悠璐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让他看的分明。
于是他有意无意的试探着问徐悠璐为什么不去上学,徐悠璐可能觉得他没几天就走了,连骗她的理由都很蹩脚,确实是半点都没走心。
后来徐悠璐知道瞒不住才主动找他坦白自己不去上学的原因,听她自己亲口说出来和老刘的阐述感觉完全不同,他心疼这个小家伙,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没有真正长大的年纪,却被这样残忍的抛弃。
徐悠璐似乎总离不开安眠药,问她,她也只说失眠,这些行为不禁让徐奕淩心里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猜想。
而这种猜想在那次徐悠璐跑进厨房做饭的时候彻底得到证实,徐悠璐切菜的时候切到了手,他想帮徐悠璐挽起袖子避免被水打湿,但是徐悠璐却抗拒的躲开了,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她胳膊上粗糙的有的甚至还未完全好的伤疤。
徐奕淩私下也去咨询了医生,得到的结果和自己的才想大差不差,甚至更严重。
那段时间他也有些神经质,总是不让徐悠璐离开他的视线,那天他对徐悠璐说不打算在出国了,徐悠璐很震惊,甚至有些抗拒。
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带徐悠璐去看医生。
徐悠璐在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情绪很激烈,她红着眼大声质问他,“连你也觉得我有病是吗!”
他把自己的担心解释给徐悠璐听,但是徐悠璐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的所有关注点都放在了徐奕淩觉得她有病这件事上。
她说她没病只是睡不着,她声嘶力竭的嘶吼,却是在解释,她想让徐奕淩相信她,或许在她内心深处更加害怕这件事被捅破会再次被抛弃。
那也是她第一次喊了徐奕淩的名字,郑重其事带着决绝,仿佛喊完这一次就要与他划清界限,她的情绪一下变得很低迷,没了先前的亢奋,“我不需要你管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而且我也只是小三生下的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你怎么做很多余。”
这是她说的话,如雷贯耳,原来在徐悠璐的潜意识里一直都认为徐奕淩是讨厌她的,也是该讨厌他的,他感觉心好像被揉了一下,又酸又涨,很难受。
但是这件事却不能在拖了,于是他忍着心疼,问出了徐悠璐最害怕的问题:“你这么害怕去医院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正常了?”
徐悠璐的眼神变得错愕,然后是惊恐,然后她再也发不出声音,跟着徐奕淩进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徐悠璐哭的很凄厉,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徐奕淩只是任她发泄,等她发泄够了,把徐奕淩带回了之前他母亲留下的那套房子里,给了她一个承诺,他深知这份承诺的厚重,所以从做承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断了自己所有后路。
后来他不出国这件事被徐卓隆知晓,他并不打算妥协,但是徐卓隆三天两头就来找人烦他实在烦不胜烦,于是就答应了徐卓隆的相亲要求。
本来只是为了应付家长,跟刘思雨也提前达成共识,只为了应付各方父母,但是刘思雨却越了线,甚至还跑去找了徐悠璐。
难怪徐悠璐之前从来不提住院治疗的事,那天却那么积极的想要搬出去。
他也没多想,想着治好了也能让她开心点,不再那么患得患失。
后来他就把去做遗产公证这件事提上日程,他不打算结婚更不会有孩子,所以如果发生意外遗产继承的第一顺位是他的父母,之后才是徐悠璐,但他总会走在徐悠璐前面,总要为她做些什么,所以先去签了一份遗产公证,即便以后他不在徐悠璐身边,也能保证徐悠璐平安顺遂的过完后半生,当然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最好,如果发生了这样也能保证徐悠璐一个人不至于束手无策,起码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刘思雨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她以为徐悠璐离开他们就能结婚,但是却低估了那个承诺在徐奕淩心里的份量。
“为什么徐悠璐都搬出去了我们还是不能结婚,你还去做遗产公证,那我们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她一边哭一边质问。
徐奕淩的眼神从冰冷变得愤怒:“谁让你去找她的!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刘思雨一边抽抽搭搭一边说:“就说我们以后也结婚,她不能总跟你住一起吧,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啊!”
“妈的,你他妈脑子有病是不是!”徐奕淩罕见的爆了粗口,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暴走的情绪,“刘思雨,我记得我们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们之间做的这些只是为了应付双方父母,我从来就没有跟你说过我有结婚的打算,而且,我记得我说的很清楚,跟你例行见面只是为了以后跟徐卓隆交代的时候好有个借口,你那时候亲口答应我的,不越界,忘了?”
刘思雨还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我是说过,但是我发现我喜欢你,就像跟你认真的相处。”
徐奕淩烦躁的点了一支烟,早知道这么多事直接说自己不能人道得了,能省不少麻烦事。
“但我不想,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向你道歉,但是我从来也没有要结婚的打算,也不喜欢你。”
他把烟头拧灭扔进了垃圾桶,转身走了。
刚走没两步,刘思雨叫住他,“徐奕淩,徐悠璐确实很可怜,但是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妻子和孩子,徐悠璐不是你的全部,没有那个哥哥会对自己的妹妹做到这个地步。”
徐奕淩回过头眉眼冷峻,“就算有,那个人也不会是你,而且永远不会有你说的那个可能。”
他又向前走,然后就听到了身后爆发出了哭声,不甘,愤怒,甚至还有嫉妒,但是他只觉得烦躁。
不久之后,徐卓隆就说要俩家人吃个饭,洽谈一下婚事,显然刘思雨并没有把情况告诉她的父母。
徐奕淩想,这样也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件事说清楚,也算是一劳永逸,再也不用应付烦人的相亲了。
两方家长都到齐了,刘思雨有些心虚,只是偷偷的看他,却不敢跟他对视。
开席之后,徐卓隆让徐奕淩给刘思雨父母敬酒,徐奕淩大大方方站了起来,就连刘思雨的表情都很错愕。
“在座的各位都是体面人,但我不是,我从小死了妈,没人教,我妹妹跟我不一样,她心眼好,被人欺负了也说不出难听话,我不一样,我没教养,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徐奕淩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刘思雨。
“我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又生了病,如果因为结婚这事儿让我放着我妹妹不管,那不可能,所以结婚的事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他看向刘思雨的父母,“是我配不上令千金,对不住了,这杯我干了,各位随意。”说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开了包厢。
这就是明着打徐卓隆和刘思雨的脸,徐卓隆脸色很难看,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
刘思雨知道自己那天去找徐悠璐这件事做的太过了,不然徐奕淩这样的人不会做出当场毁约这种事,她当场就哭了。
后来徐卓隆因为这事儿还专门找过他,对他破口大骂,徐奕淩压根连耳朵都没进,反而无所谓道:“都闹成这样了,以后别在给我安排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既然你来了,那我也把话说清楚了,我不会结婚,就算我以后老了死了也用不着你操心,再者,你以后总不能活的比我久,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说完就摁了下徐卓隆的肩膀走了,据老刘说徐卓隆当场就气的撅了过去。
那年过年,他怕徐悠璐惦记回家,于是就打算带她出去玩,徐悠璐似乎心不在焉,“你要是不回家过年,爸肯定要催你的。”
“他催他的,我玩我的,有什么关系。”他正在收拾行李。
徐悠璐还穿着私人医院的病号服,长发披散在肩头,她吸了下鼻子,“哥,其实我已经都知道了,你这样子,我看了很难受。”
徐奕淩停下手中的动作,“什么时候?”
徐悠璐想了想,“很早了,我记不清了,那个女孩儿我已经见过了,我们一模一样。”
说话间她的眼眶还是不自觉的红了,但她还是笑着的,“真的被你说中了。”
不是被他说中了,是他比徐悠璐更了解徐卓隆的为人。
徐奕淩走过去抱住她,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安抚她,“没关系,哥说了,哥永远不会抛弃你,记得吗?就算没有他们,你还有哥。”
徐悠璐闷闷的嗯了一声,“我还有哥,我也会永远在哥的身边。”
如果她哥需要的话……
那一年,徐悠璐第一次离开家以外的地方,是徐奕淩带她走的。
也许这也是她这一生最逾矩,最叛逆的时候,她开怀大笑,无拘无束,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她,长久以来被禁锢的童真第一次被释放。
后来徐悠璐很严肃且郑重的告诉他,这会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回去之后,徐奕淩提议带她回家,徐悠璐却死活不同意,问就是已经习惯了医院的作息,而且她的病还没完全好,徐奕淩也只能由着她。
之后那段时间她总是提起那个与她素未谋面却在血缘上无比亲密的人。
终于她得偿所愿,见到了这个人,她并不像徐悠璐那样热情,眸子里藏着很多情绪,她似乎也不会笑,说话也总是言简意赅,但是徐悠璐却莫名其妙的喜欢和她相处,也许这就是双胞胎之间割舍不断的血缘纽带。
后来她们一起去了颐洲,这是徐悠璐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万幸的是没出什么事。
他过生日那天,徐悠璐很兴奋,却有些欲言又止,她的眼睛里藏着很多话,但是那天晚上他只听到了“生日快乐”和“希望你永远快乐,不止今天”还有那一声颤抖着的“哥”。
早晨他看到了床边放着徐悠璐去庙里给他求的平安福,他走的时候徐悠璐还没醒,他给徐悠璐留了张纸条就离开了,谁知道再见到的是她苍白冰冷,没了温度的尸体。
那封定时发送的邮件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他看着那封邮件,总能想到那个写下这封邮件的人她的体温,笑容,一切情绪。
他走出房间,家里还有她生活过得痕迹,走之前留下的小熊抱枕,墙上用油彩画的画,还有衣柜里挂着的卡通睡衣,床头的合照,书桌上没来得及收的书,还有很久没有打开的箱子,里面是她所有的画,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人前一天还在给他过生日,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这些痕迹就像烙印,深深印在他心里,抹不掉,却越来越深。
每天一睁眼,他看着有他们生活痕迹的家,他会痛苦,时间长了,就麻木了,但她的名字样子总是会出现。
那天他下楼去超市准备买一些菜填满冰箱,他看到货架上的盒装草莓,刚拿了两盒,楼下的老太太就笑着说:“又来给悠璐买草莓,怎么没见悠璐跟你一起来,都老长时间没见过她了?”
徐奕淩却如鲠在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含糊的应了一声就匆匆结账离开了,就算他不去想,也总有人会问,徐悠璐的名字,样子永远不会消失。
他回家看着拿两盒草莓,徐悠璐爱吃草莓,但是每次都把大的留给他,徐奕淩总调侃她吃反季水果会变傻,徐悠璐总是笑嘻嘻的说,“没关系,哥不嫌弃我傻就行!”
草莓个头再大也不会再有人给他留了。
那天他狼狈的坐在厨房的地上,抱着拿两盒草莓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徐悠璐死了,他永远见不到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