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十四：朝雪录27

姝棠倒也不是很想做营正。

想要建功立业她回北疆不就好了，留在朔西干什么？

她只想近身跟着燕迟，既处在旋涡中心，又远离旋涡中心。

而不是彻彻底底就从旋涡中离开了。

燕迟被她这天真一问噎得喉头微梗，随即又觉自己这反应实在好笑。

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极自然地拂开她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

“营正啊，”他声音低沉，像在给懵懂幼兽描绘一片辽阔天地，“就是带着一群最机灵、最勇猛的儿郎，做整个大军的眼睛和耳朵。山川河流，风霜雨雪，敌人的一举一动，都要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然后，把这一切告诉我，告诉父王，让朔西军永远走在敌人前面。”

他顿了顿，凤眸锁住她清亮懵懂的眼睛，“就像刚才，你一眼看穿戎敌的鬼把戏，救了所有人。这就是营正该做的事。”

“……燕迟，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我只想跟着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燕迟有些懊恼，明珠她失去了记忆，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懂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教导她军中常识，教导她文采策略，教她为人处事……

想到这些，燕迟的眸子瞬间被一种柔软的光填满。

做营正的事不急，明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

巡边的队伍在第二日清晨回到军营。

营道尽头，那座象征着绝对权威的中军大帐帘幕掀开，一道身影缓步而出。

姝棠第一次见到了睿王。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沉甸甸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

燕迟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那道目光的落点。

他下意识地侧移半步，宽阔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将明珠挡在身后，隔绝了那过于迫人的审视。

他抱拳行礼，声音沉稳：“父王，儿臣巡边归营。”

姝棠倒是无甚畏惧，十分坦然的抬头打量睿王。

那是一张被边塞风霜深刻雕琢过的脸。轮廓刚硬如同刀劈斧削，眉骨高耸，鼻梁挺直如峰，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眼窝深邃，眼瞳是近乎纯黑的墨色，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最深处的隐秘。

岁月在他眉宇间刻下深刻的纹路，非但不显苍老，反而更添一种不怒自威、生杀予夺的沉凝气度。

这才像个大将军嘛～她爹怎么看怎么像个奸臣！

“为何一直盯着本王？”睿王倒有些觉得好笑。

燕迟心头也是一沉，正要开口替她挡下，却感觉挡在身后的少女，竟轻轻拨开了他下意识护持的手臂。

姝棠，一步从他身后迈了出来。

她站得笔直，像一株新抽芽的翠竹，迎向那道鹰隼般的目光，毫无闪避。

“回禀王爷，” 她的声音清亮，在寂静的校场上清晰地荡开，“因为您英明神武，气度非凡！往这儿一站，就像那定海的神针铁，山里的镇山虎！连风沙到了您跟前都得绕道走！我瞧着就觉得心里踏实，难免多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