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十二：折腰59

姝棠迎着他的目光，托住了腮笑得很灿烂。

她微微抬手，指向旁边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台，上面已摆好了一个小火炉，炉上温着一壶酒，几只玉杯。

“岭上风寒，魏侯可愿共饮一杯？”

魏劭深深地看着她，突然也勾起唇角。

许久，他翻身下马，将马缰丢给魏梁，大步走到石边，在姝棠对面坐下。

动作间，玄甲铿锵。

阿羡无声地上前，为两人斟满温热的酒液。

魏劭没有去碰酒杯，目光依旧锁在姝棠脸上，“骗子。”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剩下这不疼不痒的两个字。

“兵不厌诈。”

姝棠端起酒杯，指尖莹白如玉，与温润的玉杯相映。

她轻抿了一口酒，目光投向远方苍茫的山河，“我只是为定天谋取喘息之机，为看清中原诸侯虚实，当然还为今日能与你，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共谋天下？”

她顿了顿，目光转回魏劭脸上，那双清冽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魏劭，你恨我吗？”

魏劭身体微微一震。

恨？他以为自己该恨的。

被如此彻底的愚弄，被信任之人亲手推向一个尴尬绝望的境地。

可是，当“恨”这个字眼真的从她口中问出，他发现自己竟无法立刻回答。

胸腔里翻涌的，是比恨更复杂、更汹涌的东西。

是痛，是不甘，是巨大的失落，是挥之不去的、属于过往记忆带来的眷恋，还有一种……面对眼前这个强大、神秘、掌控一切的女子的……无力感与奇异的吸引力。

他猛地抓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纷乱。

他放下酒杯，目光沉沉：“我更想知道，你想如何与我共谋天下？”

姝棠微微挑眉，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一种掌控的意味，“魏邵，你与我，逐鹿中原，所求为何？是至高无上的龙椅？是生杀予夺的权力？还是……”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那片刚刚被战火蹂躏过的土地，“让这分崩离析、战火连年的山河，重归一统，让这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苍生，能得喘息，能见太平？”

魏劭沉默了。

他起兵是为复仇，是为魏氏崛起。

但走到今天，肩上早已不只是血仇，更有无数追随者的性命和期望。

太平？他自然想过，只是这太平，必是以他的铁蹄踏平所有障碍为前提。

“你兵强马壮，利器在手，今日便可挥师过岭，将我巍国大军碾碎于此。”魏劭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何必多此一举？”

“碾碎？”姝棠轻轻摇头，摘下一直挂在腰间的金乌曜日佩。

“魏劭，你是我见过最锋利的刀，最坚韧的盾。碾碎你，不过是让这乱世再多添数十万冤魂，让这统一之路多洒下无谓的鲜血，让这重建河山的基石，再少一根栋梁。”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良崖已亡，边州已定。这天下，能与我定天逐鹿者，唯你魏劭。然逐鹿，非只有你死我活一途。”

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直视魏劭那双充满挣扎与困惑的眼睛，将玉佩送入他手中。

“天下之大，非独中原。良崖以西，万里沃野，百族林立。你与我平定中原，亦可共逐西极？商路共利，疆土自取，成不世之功。届时，金乌曜日，同辉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