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十二：折腰23

渔阳的冬夜，深沉如墨。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扑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客院角落那株老梅，虬枝在夜色中伸展，枝头已悄然孕育着点点微不可察的蓓蕾。

这场战争摧拉枯朽，所耗时日极短。

定天城的消息，昨夜已由猫猫清晰地汇入脑海。

高句丽王庭已成定天城治下一郡，王庭府库尽数充公，其肥沃土地尽数纳入版图。通往鲜卑、乌桓的商路咽喉要道——那座雪原要塞，也已插上定天城的火红旗帜。

猫猫规划的工坊区正日夜不停地运转，以缴获的高句丽精铁为原料，锻造着更精良的武器甲胄。

北境之鹰，羽翼渐丰。

姝棠自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她如今得了商道，自然要好好运作，日后乌桓、鲜卑、甚至更远处都得是她的。

……

翌日，风雪未停，反而更大了些。

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着渔阳城，鹅毛般的雪片密集地落下，很快就在屋脊、街道、枯枝上积了厚厚一层，将整座城池妆点成一片素裹银装。

渔阳城北门洞开，早有官员和亲卫肃立两旁，在风雪中翘首以盼。

临近黄昏，风雪中终于传来了低沉而整齐的马蹄声，踏碎了积雪的沉闷声响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千军万马归来的磅礴气势。

一面沾满风霜、却依旧猎猎飞扬的“魏”字大旗，率先刺破雪幕，出现在城门守军的视野里。

紧接着，是黑压压的、如同钢铁洪流般的骑兵。

他们甲胄上覆着厚厚的积雪，脸庞被寒风冻得发红，但眼神却锐利如鹰，带着战场归来的肃杀与疲惫，更有一股大胜之后的昂扬锐气。

马蹄踏在积雪覆盖的官道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

队伍最前方，一匹通体玄黑、神骏异常的乌骓马格外醒目。

马背上，正是身披玄色重甲、外罩墨色大氅的魏劭。

大氅已被雪染上一片，肩甲、臂甲上凝结着暗红色的冰凌。

他神情冷肃，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股横扫千军、大仇得报后的沉凝威势，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归心似箭的急切。

他没有在城门口停留，马蹄声如雷，径直穿过肃立的官员和士兵，直扑城中心那座府邸。

风雪被他疾驰的身影劈开，卷起两道白色的雪浪。

“恭迎巍**旋！”

“恭迎主公！”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在身后响起，又被风雪和马蹄声迅速抛远。

魏劭归来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让整个魏府都沸腾起来。

仆役奔走相告，亲眷翘首以盼，厨房里更是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接风洗尘的盛宴。

然而，这股喧嚣的热浪，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客院那片清幽之地。

魏朵得了信儿，早已坐立不安，在客院门口张望了好几回，搓着手，哈着白气，小脸冻得通红，眼神却亮晶晶的，满是激动。

他几次想开口催促小先生一同去前厅迎候，可看着暖阁里那位依旧裹着狐裘，慢条斯理拨弄着琴弦的“先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去便去吧。”姝棠有些好笑的看了魏朵一眼，指尖轻轻拨过琴弦，带出一串清越的音符。

“那先生呢？”

“主公刚回来，又是大仇得报，自是要祭祀先人，与家人团聚，我不便出现。”

魏朵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先生也算家人。”

姝棠轻笑一声，起身走到他身边，替他理了理鬓发，“好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