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周日，早上七点半，手机来电铃声突兀响起。
斐南嘉被吵醒，他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正在震动的手机。可下一秒，他的指尖却悬在手机屏幕上方，来电显示“林烨”两个字如钥匙拧开了斐南嘉尘封两年的记忆阀门。
窗外晨光还未刺破云层，斐南嘉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膜上撞出回音。
“Faith？”电话那头传来引擎的轰鸣，林烨的声音裹挟着电流杂音，“我在帝都国际赛车场。”
远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斐南嘉恍惚看见两年前那场暴雨中青蓝色的智能雨纹。
“我找到线索了，我弟弟在福利院待过一段时间。”林烨压低声音，“他以前就读于帝都二中的初中部。”
电话那头传来金属工具碰撞的声响，林烨似乎在维修区。
“Faith，车队需要你。”林烨停顿两秒又继续说，“下个月有场表演赛，赞助商点名要看你重现‘F式过弯’。”
“我早就不碰赛车了。”斐南嘉听见自己说，但左手却不受控制地摸向左侧胯骨上十五岁偷偷纹的车队标志火焰纹身。
林烨的笑声里混着千斤顶升降的机械声。
“Faith，你放不下赛车。”
斐南嘉攥紧手机，选择了沉默。
“下午三点，日落大道转角的咖啡厅见。”林烨挂断前最后一句淹没在引擎启动的咆哮中。
斐南嘉没去赴约，他将手机关机，一觉睡到傍晚。晚上七点左右，他回校了，凌晨他开始带显江通宵打游戏。
周一，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切进教室，斐南嘉将校服外套蒙在脑袋上补觉。他左耳塞着无线耳机，右耳贴着桌面。恍惚间，斐南嘉听见走廊上特有的、不紧不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一听就知道是安本玺然。
“啪！”
一摞作业本重重砸在邻桌的空位上。斐南嘉从外套缝隙里瞥见安本玺然骨节分明的手正翻开点名册，Alpha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薄荷衣物香薰味。
“物理错题本。”安本玺然头都没转，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现在。”
斐南嘉慢吞吞直起身，校服滑落时带起几根翘起的头发，斐南嘉大脑宕机了半分钟才想起安本玺然说的是什么意思。
“急什么，早自习结束前肯定能……”
“你昨天没去赴约。”安本玺然打断斐南嘉，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黑点。他转头看向趴在桌上的人，“林烨给你发了十七条消息。”
斐南嘉勾起一丝笑眯眼打量安本玺然，他伸手扯了扯对方的校服袖口，好奇道:“安小狗，你偷看我手机？”
安本玺然的视线落在桌面未息屏的手机微信聊天记录上，“偷偷带手机进校，还把手机放在我桌子上。”
安本玺然的钢笔尖在点名册上重重一顿，墨水晕开成一片阴云。
斐南嘉歪头看安本玺然，他的指尖还勾着Alpha的袖口，脸上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十七条未读？”斐南嘉用膝盖顶开抽屉，懒洋洋摸出物理错题本，“林烨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错题本被“啪”地拍在桌上，安本玺然默不作声按住活页纸，指尖压着某道被反复涂改的磁场题。
“重力分量。”安本玺然声音冷淡，“你改了七遍还是错的。”
斐南嘉凑近安本玺然的颈侧，他洗发水的柑橘香混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洗衣液的味道撞进安本玺然鼻腔。
“安小狗。”斐南嘉故意把气息喷在对方耳尖，“你管我错几遍？”
教室后门传来脚步声，黎妮探头冲安本玺然喊：“班长！老班找你，让你去办公室。”
安本玺然抽回按着错题活页本的手，斐南嘉的错题本“哗啦”掉在地上。活页夹散开的瞬间，一张被对折的赛道设计图滑出来，上面用红笔圈着“龙脊发夹弯”的改造方案。
“这是什么？”安本玺然弯腰的速度比斐南嘉更快。
图纸在Alpha指间发出脆响，斐南嘉看见对方瞳孔剧烈收缩——图纸右下角赫然签着“Faith”的花体英文。
斐南嘉笑着观察安本玺然的反应，反正安小狗也不懂赛车，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
“班长。”斐南嘉歪头咬住不知从哪摸出的薄荷味棒棒糖，“偷看别人隐私？”
晨光透过玻璃窗在安本玺然侧脸投下栅栏状的阴影，安本玺然攥着图纸的指节发白。
“今天依旧在老地方等你。”Alpha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复述微信内容，他抬起头将图纸拍在斐南嘉胸口，“你想都别想。”
斐南嘉舌尖顶着糖果转了个圈。
他慢条斯理展开图纸，而后抬眼望向安本玺然，“吃醋啊？林烨只是我……”
斐南嘉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安本玺然狠狠攥住，“斐南嘉，我对你和林烨的关系毫无兴趣，你大可不必来刺激我。我是Alpha，你现在还未分化，在我眼里和Beta没区别。作为顶级Alpha，我将来的对象也只可能是顶级Omega。”
斐南嘉的呼吸一窒，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却还是逞强地甩开安本玺然的手，嘴硬回怼:“好巧，我也是。”
斐南嘉话音刚落，安本玺然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一把扯住斐南嘉走向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斐南嘉踉跄间撞翻了讲桌上的马克笔笔筒。
“Faith？”安本玺然把他怼在墙上，薄荷香铺天盖地压下来，可偏偏斐南嘉未分化闻不到，“两年前在龙脊发夹弯玩命的就是你？”
斐南嘉后背贴着冰冷的瓷砖，他故意用膝盖蹭过安本玺然腿侧：“怎么？安班长也看F1？”
安本玺然没有回答斐南嘉的问题，他将斐南嘉的手机怼到斐南嘉眼前。
林烨最新发来的消息刺目地浮在锁屏界面：【小嘉，赞助商同意用你设计的凤凰尾羽涂装】
安本玺然的拇指擦过屏幕，下一条消息紧接着跳出来：【但必须用全雨胎跑龙脊发夹弯，就像你十五岁那样】
斐南嘉瞳孔骤缩，他伸手去抢手机，却被安本玺然扣住手腕按在头顶。
“斐南嘉，我再说一遍。”安本玺然声音哑得可怕，“赛车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消防通道的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里斐南嘉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安本玺然的鼻尖几乎贴到他脸上。
“关你屁事。”斐南嘉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安本玺然，你以什么立场管我？”
安本玺然的胸口剧烈起伏，他想起两年前龙脊发夹弯观众席上，他眼睁睁看着红色赛车爆缸，碎片四处飞溅，火星蔓延……
他正要开口，斐南嘉却重重给了他胳膊一拳，而后离去。
安本玺然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斐南嘉指尖的温度。消防通道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斐南嘉开始刻意避开与安本玺然的所有交集。
清晨的教室里，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懒洋洋地趴在安本玺然旁边的位置上补觉，而是直接拖着座椅到最后靠墙的角落，二郎腿一翘，耳机一戴，谁也不理。
安本玺然收作业敲了敲斐南嘉的桌面，斐南嘉头也不抬，直接把错题本丢在安本玺然的课桌上，连一句敷衍的“自己拿”都懒得说。
Alpha的指尖在活页纸上停顿了一秒，最终沉默地抽走了本子。
午休时间，斐南嘉直接逃学，骑着机车溜出学校。
安本玺然站在走廊上，看着那辆熟悉的红色机车轰鸣着冲出校门，攥着保温盒的手指微微发紧。
保温盒里装着斐南嘉课间做梦嘀咕的薄荷炸排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