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缘起（霍轩远视角3）

“你！”段老将军气的脸红，指着我的手微微颤抖。

我抬头与他对视，认真说道：“对不起，义父，我知道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对此，我真的很感激。但是……我也是真的喜欢他……。”

祠堂的温度猛地一下子降了下来，我抬头一看，他的脸又沉了下来。

许久，我见他面露难色，将手缓缓放了下来，微微叹息道：“我段某人这一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义父……。”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一句话，你就在这里跪着，好好看看段家的列祖列宗，想想你的名字是写在我段某人子嗣下面的，不是写在他段锦安下面的。”说完生气的拂袖而去。

就这样，我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支撑不住晕倒后被段锦安抱回了房里。不知道他找段老将军说了什么，段老将军的脸色变得很差。之后，我像平常一样去向他请安，他也只是称病不见。

直到段老将军病危的那天，我那是最后一次见他。

师父从房内走了出来，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段老将军年轻时在战场上受过太多伤，又不好生休养，直到致仕后，还一心操劳国事，这又感了风寒，旧疾复发。”

段锦安闻言顿时红了眼眶：“所以？”

“小将军还是进去看看老将军吧。”

我见段锦安走了进去，许久后才失魂落魄的走出来，他走到我面前，眼眶微红的看着我，声音沙哑道：“阿远……父亲让你进去，他有话想对你说。”

我微愣，原本以为那件事情过后，义父便不会再理我了。

我走了进去，直到看见段老将军，我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几个月前身体硬朗的段老将军此时正虚弱的躺在床上。他的胸膛忽起忽落，呼吸间断不续。他费力地蠕动着苍白无血的嘴唇。

他侧脸看到我站在屏风处，微微张开嘴：“轩远……过来。”

我慢慢走过去，跪在床沿。

他面色惨白中带青，透露出一股死亡的气息。

“轩远……你不会怪我吧?罚你……跪祠堂的那次……。”

“我从来没有怪过义父。”

他伸出颤抖的瘦弱的手，艰难道：“其实……有你在小安身边……我还……挺放心的。他性子急躁，做事情不顾虑后果……你在他身边可以管住他。我老年得子，就他一个孩子，他的母亲也在他小时候去世了……我又常年打仗，他被我留在宫里……。”说到这里，他猛地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全身不断颤抖。

我紧紧握住那只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心里难受极了。

他止住了咳嗽，继续说道：“他没有什么玩伴，唯一交好的就是谢家那个小子，祁安心高气傲，想在朝堂上创出一番天地，我也看出来了，他想拥那个六皇子为新帝，小安最听他的话了，自然免不了被卷入其中。我也不是想让你拦着他……我就是想让他可以娶妻生子，平平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义父……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微微别开头，挂在眼眶里的眼泪始终没有落下来。

他看着我，眼角微红道：“轩远……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错事，喜欢上一个男人也不是什么错事。”

我微微回过头，与他对视。

只听他又道：“我了解小安那孩子，他不会就此安安稳稳过完一生。少年将军就该骑最烈的马，奔腾在我大周的大好河山上，维护大周的江山。他这样的人，不该被拘束在这一方土地上，平常人家的女儿自然不会跟着他，日日担惊受怕。”

“义父……。”

“他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就不要让他祸害其他的小娘子了。”他咳了一声，带有些打趣地嗓音说道“所以,轩远，我把他交给你了……至于小安是什么心思，我也不懂。如果小安对你没有那种心思，真的娶了妻子，你也别怪义父我。”

眼角的泪一下子没忍住，掉了下来，闻言，我苦笑道：“他若是觅得良人，我便祝他平安顺遂，子孙满堂。”

段老将军猛地咳嗽起来，他反抓住我的手，像个老父亲临终前对子嗣的谆谆教诲道：“两个男子在一起免不了要受世人议论……少允……若是你们俩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世人的眼光咱们不看便罢。”

“嗯！”不知什么时候，我早已泪流满面。

他闭上眼，艰难地开口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我感受到手里的那双手慢慢地自我的手心滑落下去，看着他带着微笑的面容，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床沿哭了出来。

不知好久，身后一双大手将我团团抱住，将头抵在我的颈窝，声音沙哑道：“阿远，从此就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

我不答，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脖颈处的湿润，我轻轻握住段锦安的手，拍了两下。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段锦安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我知道，他也心悦我，但是一想到我还只有不到五年的时光，我就不敢回应他。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就是个胆小鬼。

他每向我走一步，我就会后退几步。

直到那天，顾齐对我讲了一些话，其实，我又何尝不知呢？只是，我不敢回应。

那晚，他与谢祁安喝了酒。我命侍卫将他送进房后，他一直不停的叫着“阿远，阿远。”

我合上门，阻断了声音传到外面去。然后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只见他倚在床边，墨色衣袍散开，颇有些随意感，眼尾薄红，酒意入眸，潋滟迷离。

“阿远……。“他看见我，晕晕乎乎的起身想要向我走来，我连忙上去，扶着他，以免摔倒。

他颇有些委屈的看着我：“为什么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

他就势抱住我，双手紧紧禁锢住我，将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稍有些生气的嘟囔道：“你就是不理我……阿祁说，你是因为不喜欢我，他还说，顾齐就不这样……。”

“我……。”

他双手握住我的肩膀，低下头与我平视，认真道：“你说！”

“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说你要嫁给我！”

他那深沉的眸底，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情愫，透着欢喜，透着真诚，还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爱恋之意，那双如水的眸子似乎蒙上了江南水乡的烟雨，委屈而忧伤，只一眼，便让人泛起了心疼。

“段锦安，我喜欢你。”我看着他，微微笑道，却红了眼眶。

算了，就放任一次吧。

他没说话，低头吻了下来，窗外腊梅开的正盛。他小心翼翼地亲吻我，神情柔软，专注而深情。心里那团火似乎又在烧起，最后他气息凌乱，叹息一声，在我耳边轻喘道：“阿远，我听见了，不要不认账。”

我环住的他的指尖忽地抽了抽，心脏一悸，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轻踮起脚，吻了上去。

段锦安微愣，而后夺走了主动权。

最近，我的嗅觉、味觉都在慢慢消失，段锦安缠着我为他做梨汤，我却错把盐当成糖，他最后因为我不乐意，生了气，哄了好久才哄好。

谢祁安和周思程彻底断了，南越大军来犯，他请命前去边关。我知道，周思程那样的人，为了权力什么都可以做出来，我也知道他将段锦安支开，就是为了对付谢祁安。他怎么和谢祁安争我不在乎，但是他不能动段锦安。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皇宫出事了，他也回来了。

谢祁安废了周思程，立了周书宁为新帝。

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的视觉也在慢慢退化。我想，是时候该离开了。谢祁安不会让段锦安出事的，他可以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了。

我遇见了一个小姑娘，她叫小喜。我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本不想带着她，可是耐不住她的撒娇，再者，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视力越来越差，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但好在我还可以用药来维持一下我的听力和嗅觉。我负责看病，小喜负责送药，就这样，安稳过了一年。

这天，小喜照常下山送药，院子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的身上没有小喜的味道，他到底是谁？

我的不安在那人拉起我手，在我手心写字的那一刻被安抚下来。是他！

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眼睛瞎了，人也不好看了。

“不行!我这里可不是什么避难所，再说我有妻子了。实在是不方便。”如此说，便可以赶走他了吧。

我早该知道的，他哪是那么好骗的人。

算了，反正我也看不见，就装作不认识吧。

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这日，趁着他下山买东西的时间，我将小喜打发了。因为，我等的那人，来了。

最后自私一下，我都要死了，他应该会理解我的吧。

“嫁不嫁我？”我听他说。

蒙住眼睛的白布早已被泪水浸湿。

我嫁。我在心里这么说。

手心里落了一片花瓣，他说是梨花，可惜了，再也闻不到梨花香味了，但是他说，还会再开的。是呀，还会再开的，你也会慢慢忘记我的，不是吗？

倘若你早一点说爱我，我早一点回应你，会不会一切会不一样？

我想应该不会，我注定活不过二十二岁，注定看不了这场繁花。

呆子，下辈子早点说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