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能狂便少年

“老师您还教我们吗?”

“教。”仅一个字却拥有某些可以让人安心的力量。分班后各种事宜乱七八糟，原来班被拆得七零八落，像一盒拼图，你清楚每一块碎片的位置仍无法将其拼到一处，举目无亲，抬头无故，每一位主科老师都陌生得从未听闻。这当口遇到一个认识两年的人何其幸哉！更何况体育老师是最年轻的，瘦削的身形和不怎么装腔作势的亲和，她总会忘记他是结了婚的人。

即使在广阔的四百米操场上，她还会忍不住寻找前任的身影。不是烦他，只是不想看见。记忆的阀门会在看到时开启，各式各样的回忆争先恐后奔涌而出。

数学老师温柔强调了两个字，听话。诚然良好的印象给她听下去的欲望，却改变不了她对数学的无动于衷。不讨厌数学，只是不想学。

晚自习出奇寂寞，选班委，作业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她玩一般做开来时随手扯下的英语高中模拟卷，去掉作文几十分钟的时间，过后又是空虚。看小说?极速否决这个想法。晚自习看武侠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没想。背元素周期表吧。化学到底哪里有趣啊?尝试理解，理解失败……

晚自习终于结束。背包，向操场进发。一天中最自由的时候，干什么可以自己决定而不是听从安排。阴天，云彩比底板颜色略浅，能清晰看出轮廓。没有星星，真是遗憾。夜风些凉，考虑明天是否加件外套，入秋后气温捉摸不定，清爽令人心情愉悦，稍寒些便会瑟瑟发抖。

操场隐约看到几个人影。

她热爱这种环境。静谧美好，自在，不需要开口说话，不需要无谓闲聊，不需要应对突如其来的社交，不必在意什么形象。按动MP3的播放键，一首青春风格的歌曲，调子轻快，间奏夹杂几句听不懂的日文，是以歌者的口吻写给爱慕的女孩。

直道起跑，伴随音乐旋律，向前，风再添几分凉意，她扣上夏季接服第二个扣子。却道天凉好个秋！向子期的《思旧赋》，蒋捷的《听雨》，哪个不是寥寥几笔，年少不知愁，等真尝尽了其中滋味，又总是欲说还休。多种情感堪堪而过，事如春梦了无痕，随便到仿佛你只是万千之一的存在。

实际上也是的。

人不要在夜间进入什么哲学性的思考，你会沉入进去，与深渊对望。一圈不及，呼吸粗重，腹部不知哪个器官隐隐作痛，小腿发酸。两个月足不出户的报应彰显得嚣张，一口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在嘲弄她：看你，体能下降了多少。

化学能被分解，释放热量，她解开第二个扣子，徐步向前走。

真的没有星星，她不死心，再次抬头寻找，对，是阴天。

她还能肆意奔跑，还能面对跑道有些狂傲。一事能狂，便为少年。

“物理附加题……”

“没必要看，点太偏了，考试不会考。”

“你不知道我们月考单独出卷吗?”

“老师工作量太大。”

“单独出，他强调过。”

“我怎么不知道？”

“课间你在看武侠小说。”

“行吧。先整理条件，想物理量的关联，不要局限于这一节。”

“我好像知道了。”

“怎么转化过来?”

“上节课的定理，算数。”

“可算是完事了。”

“你把物理想象成化学，相信可以想到。”

“自信没问题，想象成化学办不到，化学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