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22）

马车颠簸了几日，终于入了京城。守城的人对令牌的空挡，宝珠一面探出头来，一面推了推小憩的刘婵玥。“小姐快看，咱们这是到京城了。”这一路两人几乎是睡过来的。车上十分乏困，两人又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坐的腰背又酸又麻。

大启二十州，各州有各州的色。譬如肆坊的瓦总是石青色，山水都柔和，罩着层雾似的。到了京城，入目便是大片的红色，有朱红的柱子、枣色的旗帜，就连达官贵人坐的轿子，都封有霁红色的顶。

刘婵玥她们在肆坊见惯了淡淡的色彩，乍然看到这么明快舒朗的颜色，疲惫一瞬间便消失了大半。“都说京城最是繁华，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宝珠的眼睛都快要花了。“瞧，街上还有好多马车。”

刘婵玥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京城是出了名的贵人比百姓多，朝中重臣多半都在这里落户，自然车马多。”每一驾马车上头都挂着一串络子，上头悬着不同的宝石，什么鸽子血绿松石的，刘婵玥想，这应当是用来区分主人身份的。这点和肆坊不同，肆坊官少人多，多数百姓也只能骑驴子。马车左不过那几辆，见熟了也能认出来。要以络子表明主人身份，足见京城的富贵户有多少。

走着走着，马车就停了，停的很突然，望玺险些从刘婵玥的怀里甩出去，此刻惊恐地往她的袖子里钻。“怎么回事，车怎么停了？”宝珠摆出大丫鬟的谱来，冲着车夫招手。前头好像有人在喧嚷，路过的百姓也忍不住停下脚步，上前围观。

过了一会儿，前头的马车下来一个小太监，匆匆朝着刘婵玥她们的车厢走过来。“刘娘子恕罪，前头有车拦了咱们的路，梁殿头正在和他们理论着呢。”小太监垂着视线不敢看轿子中的人。

刘婵玥问道：“拦车的是什么人？”纵使她品级不高，可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宫里奉旨来的车应该也没有人敢拦着。她倒是好奇，京城中到底是何方人物，敢拦入宫的车马。

小太监支支吾吾地说道：“是太师府蓝家的马车。”

“蓝家？怎么有些耳熟....”

“蓝家出过跟随高祖打天下的开国元勋，跟吴、南荣二家并称荣国三家，不过南荣氏谋反，只剩下吴蓝两家。”

刘婵玥曾经跟随师父读过大启史书，了解过这一段。高祖李勉推翻了钰朝的昏庸统治，追随他的就是蓝、吴、南荣三家。南荣氏后趁着局势未定谋反，将天下二分，自立天临国。蓝吴二氏一直以来倒是忠心耿耿，如今仍然是圣上的左膀右臂。尤其是蓝家，更是如日中天的大家族，有异姓王之荣，蓝家如今的家主承袭了恭亲王的爵位。老王爷二子一文一武，都是朝廷重臣。

小太监认同道：“正是那个蓝家，前头的是蓝家小公子的马车。”既然是太师府，那应当是一品大员蓝翊蓝太师。刘婵玥所知不多，对于当朝太师的子嗣不甚了解。不过那位蓝家的小公子敢拦奉旨入宫的马车，足以说明此人嚣张跋扈，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小太监望了一眼前头，说道：“请娘子稍等片刻，应当不久就可以走了。”交代完了这一句，他便又回到前头去了。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小太监口中的“不久”可真够久的，前头似乎还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令车上的主仆二人感到不安。

刘婵玥担心出什么岔子，对宝珠说道：“你下车去看看吧。”

宝珠正愁在后排了解不了事情始末，得了准许连忙点点头。“放心吧，我定打探清楚。”

正要提裙下车，刘婵玥又叮嘱道：“等等，待会儿别站的太前，也别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就是。”

“哎。”宝珠应下了。之所以叫宝珠站远一些，是怕惹出动静叫蓝家的人注意到。蓝家势力大，她们又还没有进宫，这样的祸事还是能避就避，知道个前因后果就好了。

良久，宝珠才跑了回来，脸色碳一样的黑。“怎么了？”

宝珠愤愤道：“蓝家真是欺人太甚！”刘婵玥倒是不意外，叫她坐下来慢慢说，还把望玺揣到她的怀里。狐狸毛软糯，最适合安抚情绪。果然，宝珠的火气没刚才那么大了，不过还是噘着嘴。“这都是什么人呀，要不是你交代不要上前去理论，我真想狠狠踹上那小子一脚！小姐你是不知道，他们蓝家或许是看不起咱们刘家，那些家丁竟然把车横在酒楼前头挡咱们的路！咱们大启的规矩，官大者与官小者相遇，官小一方的马车必须先绕行。他蓝太师在京城是面子大，可遇上宫里来的马车，也该自觉绕行。那厮倒好，偏要霸着路，想要咱们从旁边绕行。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宝珠越说越气，连带着抚摸望玺的手劲都大了些，叫望玺不满地哼哼两下。

“蓝家把车子停在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刘婵玥平静地问道。

“那是蓝太师之子的马车，他上酒楼吃酒了，就把车横在那门口。刚才梁殿头叫车夫让道，可车上下来的小厮却说，他家主子有吩咐，他没回来，就不能让道，叫梁殿头稍等。结果等了许久，还不见他主子回来。梁殿头便说车上的是陛下新册封的刘御女，要他速速让道。谁知道....那小厮竟然说蓝小公子的姐姐是当朝的贵妃，比您这个御女尊贵，本就不应该让道。”

“梁殿头怎么说在宫里都是有体面的人，怎么堪受其辱？可他又不敢和蓝家作对，只能领着咱们等他家小公子出来。我方才看，梁殿头的脸都气绿了。这下可怎么办，咱们若是绕行，恐失了皇家体面，回去不知道会不会被陛下怪罪。”宝珠忧心忡忡。没想到她们还没有踏入宫门，就吃了一个下马威，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刘婵玥细细梳理了此事的脉络，忽然会心一笑。“不急，你过来。”她贴在宝珠的耳边，交代了一些话。

宝珠蹙眉道：“真的要这么说嘛？”

“成与不成，你代我说便是。”

宝珠将信将疑下了车，见梁佑垂手站在那里，脸上又愁出好几道褶子。都说没根的人老的很慢，宝珠倒是觉得不然，眼前的梁殿头就一脸苦相。“梁殿头。”宝珠福了一个礼。“我家主子有几句话交代。”

轻声耳语之后，梁佑面上的褶子逐渐舒展开，忍不住赞叹道：“刘娘子真是聪慧过人！”

面前，两名小厮加一个车夫熬鹰似的盯着梁佑的马车，各个面露不屑。对于这个年轻的丫头，更是看也不愿意看一眼。他们不知道，事情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梁佑上前几步，喊话道：“天色已晚，你家主子还不出来吗？”

一个绿衣服小厮指了指旁边的路说道：“大总管别急，我家公子一贯喝酒喝到酉时，若是着急走，走旁边的道就行。”

“你可知道这车驾的主人是谁？”

“陛下新封得的御女。”小厮觉得莫名其妙。“方才不是解释过了，论嫔妃品级，御女品级不如贵妃，论官职，刘大人自然也比不上蓝大人。按律法，您应该带着刘御女领着走其他道才是。”

梁佑微微摇摇头：“外头传蓝家有僭越之心，我想来言传有误。若是太师真的有此意，家中奴仆不会连宫中的规矩都不懂。”

“你.....你是什么意思？”小厮看见梁佑的笑，心里毛毛的。

梁佑缓缓说道：“车驾并非是归刘御女所有，而是由我从颐华宫领出来的，如今要回到颐华宫。太后娘娘并未有令将车驾赐给刘御女，因此它的主人，一直都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病重，贵妃娘娘代理六宫一贯孝敬太后，奉太后娘娘为六宫之主。若论品级，贵妃可盖得过太后？”

“这...可...”小厮被堵得说不出个整句子来。

“那么要论父亲官职，太后娘娘之父和蓝太师相比，又如何？”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大气了。

当今太后出自吴氏一族，蓝吴两家表面和谐，实际早就分庭抗礼。两家的关系如今敏感得很，连皇帝都不敢点明。“蓝小公子此举，是否有故意挑起两家争端之嫌？”

小厮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立刻就吓尿了裤子，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不过....”梁佑话锋一转。“贵妃娘娘纯孝，对今日之事定然是懵然不知，若是让她知道娘家人对太后如此，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呢？”

另一个小厮闻言赶忙下车去寻主子。梁佑却不再等人，大手一挥，“走，改道回宫！”只留下一句话，太后一贯仁慈，不爱和人计较，今日便破例替蓝小公子让道。车队又动了起来，擦着蓝家的车轿子而过。留下的百姓暗暗拍手称快，只因为这位蓝小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嫌弃他的人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