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8）

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拥着蓝贵妃，从屏风后出来，坐在软榻上。茶案上还叠着看到一半的账本，除了正在看的那一卷，还有几本垒在那边。新帝登基不久，一切尚且待交接，后宫更是大小事务不断，全部仰赖蓝贵妃过目首肯。蓝雪鸢揉了揉发紧的鬓角：“陛下既然不来了，那山河千味鸡本宫一人享用也是无味，齐陆，你替本宫亲自送到承乾宫，良妃小产正需要滋补，没有比这天山雪鸡更滋补的了。”

这头长乐宫独守空闺，那头的承乾宫也冷落了小六个月，终于迎来了天子光顾。承乾宫是东六宫中除了未央宫最华美的殿宇。宫内新主子喜奢华，连装饰的门帘珠子都是东海五分大的珍珠，可见居住在这宫里的女主子多受宠爱。可自从良妃滑胎，与陛下起了口角之后，她便一气之下扯断了珠帘，从此也断了六个月的恩宠。补品流水似的进了承乾宫，就是不见皇帝踪影。

“六郎！”乔良妃松散着鬓发，发间不装饰粉黛，泪水悬悬欲坠。李璟刚刚踏入寝殿，就被香软扑了个满怀。眼下的女子不施粉黛，柔弱无骨，分明是一张素净的脸，却凭空生出了浓妆的风情，大概是因为她那双妖媚动人的狐狸眼。“薇儿好想你。”乔良妃揽上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春寒未了，她却赤裸着脚踝，还好怀孕时寝殿内铺了毯子，如今还没有撤去，倒也冷不着。冷了六个月，李璟的气其实早就消了，揉了揉良妃的发髻。

“不是你在生朕的气？”

“臣妾初为人母，孩儿没了，一时伤心难以自已也是有的，哪知道陛下竟然这般记仇，这一冷，就冷了臣妾六个月。”乔良妃嘴上抱怨，两条藕白的胳膊却将人束缚得更紧。

李璟苦笑。算一算，他确实有六个月未曾进入承乾宫了。不过不光是承乾宫，六宫中也鲜少有嫔妃能承雨露，大多数的夜晚，他都歇息在御书房，或者去贵妃的长乐宫闲着坐。他并未被立过太子，许多为君之事尚且缺乏了解。

新帝初立，先太子和先皇后余党虎视眈眈，市井中又有乱党想要趁机篡位，前朝事务繁忙，让年轻的帝王有些疲惫。再者，就是刚刚登基便失去了孩子，这对于江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所以他干脆对良妃避而不见。“这些日子，朕派人给你送的珠宝，听说被你一应打赏了下人。好的衣料紧着送到你这承乾宫，也被退回了尚衣局，这般小家子气，还说想朕？”

乔薇从怀里钻出来，眸中泪光点点。“打发那些虚的来做什么？你知道的，薇儿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金银珠宝，而是六郎你，是你这个人。”

“好了好了。”李璟牵起良妃的手，两人一同走向膳食厅内。“都过去了，朕也来了，朕命令花房给你送了几株鸢尾花培养起来，黄色的鸢尾花甚是少见，颜色明丽，可扫扫你这殿中的颓丧之气。”

良妃倒是不再闹，难得乖顺地点点头。到了膳厅内，李璟才发现良妃藏在裙底的双脚，拧了拧眉头。“都离开公主府多年了，怎么还如从前那样。”他不满地看向了殿中伺候的人。“你们平日就是这么侍奉良妃的？”

传膳的是乔良妃身边的大宫女金汐，她闻言立马下跪。“陛下息怒！”

良妃扫了那丫头一眼，给李璟布菜说道：“是臣妾自己不想穿，不关她们的事。”她垂眸不看他，也不曾多说别的，却仿佛把很多话都说了。李璟横了地上那人一眼，金汐机灵，立刻去给良妃提鞋。

前脚刚走，后脚贵妃身边的齐陆就进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稳稳地端着一只紫砂煲。淡淡的香气在室内蔓延开，可以说是一室生香。“给陛下、良妃娘娘请安。”

李璟：“平身。”放下象牙箸，问道：“这是什么？”

“回陛下，这是山河千味鸡。是将十六味来自大启各地的精贵食材填于天山雪鸡腹中煲汤制成。贵妃娘娘知道陛下心系河山，近日十分操劳，特从古籍中翻出了这道菜谱。十六味食材各有各的功效，又各有各的滋补，相辅相成，又汇聚在一起，实乃佳肴。”

齐陆命令太监将砂锅放下，瞥了良妃一眼说道：“良妃娘娘小产体虚，正需要这滋补之物，故这道菜是贵妃娘娘献给陛下和良妃娘娘的。”

李璟听了这个解释，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她倒是有心了。”

倒是乔良妃，眉梢一挑，十分不耐烦地说道：“怕是贵妃娘娘私下炖给陛下的，叫本宫占了个便宜吧。”

“娘娘如今代管六宫，事务繁忙，恐对陛下照顾不周，有良妃娘娘分忧本就是和美的事情。而照顾嫔妃的身体也是我们娘娘的本分，我们娘娘日日盼着良妃娘娘身体康健，能为陛下再孕育子嗣呢。良妃言重了。”齐陆垂眸，将良妃的话堵得死死的。

“好了，贵妃的心意朕和良妃知道了，下去吧，朕晚些时候再去看她。”李璟给了齐陆一个眼神。

齐陆露出一个微笑：“奴婢告退。”

“什么时候送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送，她不就是见不得臣妾和皇上在一处么。”乔良妃将手中的筷子当做投壶的箭掷了出去，红唇抿成了一道线。“还特地叫宫女来揭开臣妾的伤疤，这是巴望着我好？指不定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也是她.....”

“良妃！”李璟肃声，音色凛凛。乔良妃敛了声，偏过头去。

“既然你不吃，那朕就享用了。”说完，李璟便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吃完之后，李璟偏头看向良妃，发现她还在使小性子，便说道：“良妃既然不喜欢，便撤下去吧。”李璟挥了挥手。

乔良妃身边的二等宫女在一旁伺候，得令之后立即上前将紫砂锅撤了下来，半分不敢懈怠。李璟不经意地抬眼一扫，目光停留在那侍女鬓边的迎春花上。因为良妃失去孩子，连着整个承乾宫的陈设都暗淡了许多，那一抹嫩黄着实令人舒心。“朕瞧着你这宫女面生。”

乔良妃瞥了下面的人一眼，正打算开口，却被一道清亮的声音抢了先。“奴婢承乾宫二等宫女梓音，见过陛下。奴婢是刚刚调入承乾宫的，从前在尚饰局任职。”唤作梓音的宫女福了福礼，她赤手端着皇帝吃完却还依旧滚烫的紫砂锅，那张俏脸上竟然毫无痛楚之色。

梓音身穿一身浅鹅黄的宫装，发饰梳得格外精巧，与宫中其他婢女不同。依照规制不敢使用太贵重的首饰，只能在鬓边装点一枚迎春鲜花，即合时令，又和通身的颜色相衬。显得人如迎春一般娇俏可人。她生得一双秋水剪瞳，偏偏瞳色稍浅，望之清澈如水。五官小巧玲珑，长眉收入两鬓，有着凌厉之感，碰撞下极有韵味。

“尚饰局？”李璟沉吟。“怪不得在发饰之上如此精巧，在良妃跟前伺候，也可多为她添一些新的花样。”

乔良妃又瞥了一眼堂内的下人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殿内竟然还有这么个美人儿。再看皇帝看她的眼神不同于看其他宫女，顿生不悦。“陛下若是喜欢，大可叫她去恩露殿伺候梳洗，臣妾披头散发惯了，可用不着。”

听了良妃的话，梓音端着锅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将汤水洒出去。“你呀，朕不过多问了一句，又使小性子。”李璟对下面的人挥挥手。“行了，端着东西下去吧，无事也不必在殿前伺候了。”

“是，是。”梓音有些心神不宁，领了话就慌忙退下了。

乔良妃娇嗔一声说道：“现如今宫里，贵妃端庄大气，瑜妃温柔贤淑，各宫里还有一干娇媚的才人宝林等。陛下若是嫌弃臣妾耍小性子，去找她们便是。”

李璟笑了两声说道：“哦，既然你如此大度，那朕便去看看她们？”

“不许去！”良妃愤愤伸出柔夷，一把搭在皇帝的手，十分霸道的样子。

李璟见此笑意更甚，在她的鼻尖轻轻刮了一下。“就知道你舍不得。宫里那些女人大多奉承朕，亦或是把朕当做一棵可以攀附向上爬的树，想借着朕的枝干向上爬罢了。以真情待朕的，怕是只有你一人......”乔良妃吃痛一声，眉眼见却是笑意。

窗外红霞满天，主殿内的侍女纷纷为帝妃燃起了红烛，让这一室内暖融融的。两人顿时忘记了失去孩子的痛苦，又和往日一般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