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者23

外滩钟声再次响起，浪漫波比，风乍起，惹得郁金香羞了眼，欢愉的热望，慢热的温度，理想的喧嚣。诗里飞出的美丽章节，画里闪过的鲜艳色彩。

走在寸土寸金的街道，路边的咖啡轻食馆坐着衣着不凡的年轻男女和外国面孔，隔着窗户谈笑风生，有人身处繁华，有人只是路过繁华。

租界鱼龙混杂，洋人居多，黄皮肤在这里更多的是被人带着有色眼镜，曾几何时，华夏也在世界之巅，不过朝夕之间，就丧权辱国，大厦将倾。

不再看那些夹杂着五花八门外语的唾骂和鄙夷，南婧曦熟门熟路的来到了鸿芳时装店。

接待南婧曦的不是老板，只是店里的一个杂工。

得知徐诺有事出了门，南婧曦也不着急，坐在最温暖的角落看着门外来来往往。

温暖的气息驱走了深秋的寒冷，坐的久了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不过好在南婧曦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已经穿着大衣把自己包裹严实的徐诺推开门的同时，连带着外面的冷意一并涌入。

“哟，景小姐！”徐诺取下帽子放在柜台上，带着商人独有的谄媚上前，“水凉了，我给你重新上一杯。”

南婧曦不想和徐诺打太极，直接拒绝，“不用这么麻烦，今日来，只是为上次说的流浪孤儿入学一事，不知徐老板可有放在心上。”

“这...”徐诺面露难色，“我走访了这些孤儿流浪之地，他们大多都有牵绊.....”

剩下的话没于唇齿，南婧曦知道这些孩子肯定不会选择上学，但真正被拒绝时南婧曦不免还是有些伤心。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和后世大山里被滞留在家的留守儿童大差不差。

只是他们的生活更加困难迷茫，严重的日后会深陷泥潭，走向自我灭绝。

“这是我记录的那些想上学孩子的姓名和地址，您要不要看看？”徐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声音却透着浓浓的疲惫，想来上海流浪孤儿无法安定的痛也是对他的一种伤害，在走遍了那些污泥遍布的角落，也看到了他们无助的悲哀，他们也想尝遍世间所有的甜，想闻遍所有的花香。可他们这一路太辛苦，爬的踉踉跄跄，走的跌跌撞撞。逞强着流浪，每一次和他们的见面，都烟火可亲，灵魂依旧滚烫，落落又大方，新旧社会更替，时代进步不止，他们还需努力。

“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你了。”南婧曦接过看了后，结果很不理想，上海如今的孤儿大概有五千，流浪者不计其数，可这份名单上想上学的孩子却不到五百个。南婧曦痛心疾首，仿佛被人狠狠重击在脑海里，改变自己的机会他们不是不愿意抓住，而是太多的原因迫使他们不得不在自己的方寸之地打转。

这种明明可以改变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很难受。

“这些孩子先送到学校吧，总归让他们有一个庇护所。”南婧曦接受现实，但不代表接受这个结果，迎面而上的挑战才是对不可能的宣战，

“剩下的孤儿，还请徐老板帮忙，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走访。”

“景小姐，不是我多嘴，为何您如此执着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徐诺脸上也透着几分不看好的表情来，言辞真切的想劝南婧曦不要做无用之功。可他的心里却依旧火热，他也实则很想当这个引路人，让这些颠沛流离的孩子们能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可以活下去。

上海的冬天，死亡率从来不低，每到冰雪交加之际，时疫便会疯狂席卷整个上海。富贵人家，能请的起私人医生，吃上特效药。稍微有点钱的，可以上医院治疗。但那些拿不出钱还要为三餐温饱操心的流浪孤儿们，那就是雪上加霜，天要绝人之路。

徐诺亲眼见过，每到冬天，上海的收尸队就是最忙碌的时候，每天大街的犄角旮旯里总会被抬出好几具冰冷的尸体，就那样被扔在车上，拖到郊区外的山上掩埋，那里荒坟枯骨，已经成了巨大的乱葬岗了。

南婧曦神情低落，垂眼时带着浓浓的自嘲，“或许在别人眼里，我是白糟蹋钱，可我看重的本就不是眼前的利益，我看的是未来。”

南婧曦不在意徐诺的泼凉水以及试探行为，缓缓转身望向已经有了冷意的上海街道，缠绵的语气像对这座城市在诉衷情，轻柔的光正好透过窗，照射在南婧曦身上时，莫名的有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育大计，教师为本。如今国家飘摇，人才难觅，最主要的还是百姓蒙昧，读书才能明智，也可哈充盈自己，树人先生不也是执笔为木仓。字字句句震动寰宇，名震华夏？如今军阀割据，内忧外患，最困难的阶段已经来临，正所谓多难兴邦。相信经受过苦难的孩子们会更加努力……将来会有一个全新的世界。去建立一个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的盛世。”

“愿以寸心寄华夏，且将岁月赠山河。我泱泱华夏，神州大地，浩浩九州，一憋一捺皆是脊梁，千秋作卷，三河为答，当以吾辈之青春，筑灯火之万家，护这乱世之种花。”

一段话，字字句句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却给人一种语无与伦比的郑重和力量。女子为弱，却愿作萤火，点亮黑夜，做炬火，亦可燎原。徐诺感觉长久羁押在心里的那股执念又开始冲撞起来，刺激的他差点心神大乱，多少年没有过这种热血沸腾了，好像在他1924年宣誓入党时才有这种战士投身报效国家时的一腔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