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帝国的反击
宁糖糖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有人把她的心脏掏出来,浸在冰水里,又狠狠按回胸腔。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控。
——那是霍雨浩。
早早在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斗魂大赛上扬名的骄傲的小少年!
如今,他的瞳孔里连一点光都没有,像被挖空的黑洞,只剩一片死寂。
指甲陷得更深了,掌心的疼却远远比不上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疼。
宁糖糖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轰鸣的声音,听见心脏在肋骨里疯狂撞击的声音,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尖叫——
“救他!救他!救他!”
她几乎要冲出去,要撕开易容的面具,要扑到那个少年面前,用九宝琉璃塔最纯粹的光去填满他空洞的眼睛——
可最后一丝理智死死拽住了她的脚踝。
她不能暴露。
她现在是“九宝琉璃宗随行医者”,不是霍雨浩的女朋友。
她不能哭,不能慌,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于是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压进掌心的那滩琉璃色里,压进指缝间渗出的血丝里,压进眼眶里那层拼命打转却不肯掉下来的泪里。
她甚至逼迫自己扬起嘴角,像所有第一次听闻此事的医者那样,露出震惊又悲悯的表情——
可没人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因魂力暴动而隐隐开裂。
没人听见,她心底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霍雨浩,你撑住。
我来救你了。
这一次,换我站在你面前。”
……
会议室内灯火通明,帆羽的哽咽声尚未落地,长桌末端的阴影里却有一道几不可察的魂力波纹轻轻荡开——像水面上掠过一条暗色的蛇。
无人察觉,那波纹来自一名“大行宗随行药童”的指尖;更无人知道,他耳垂后贴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箔——日月帝国军情处的“幽影传讯符”。
把时间拨回三日前,日月帝国皇都·明光演武场。
原定于辰时开始的机甲魂导器演练,却在第一声炮响后变成了一场无法收场的混乱。
帝国最新列装的机甲刚完成变形,一道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赤色火鸦便撞上了它的侧翼。
火鸦爆碎,火雨四溅,点燃了旁边装载魂导炮弹的运输车。
轰——!连锁爆炸掀翻了三台机甲,冲击波把贵宾席上的彩旗撕成漫天碎蝶。
人群瞬间失控。
有人喊“刺客”,有人喊“护驾”,更有人趁乱把早已备好的烟雾弹、震爆符一股脑儿砸向场中。
皇室供奉的八级魂导师想要镇压,却被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精神穿刺打得识海一痛;帝部刚抬起炮口,就有七八个“失去理智”的宗门弟子扑上来,哭嚎着“日月帝国要杀人灭口”。
于是,场面彻底崩坏:
天斗皇室的护卫拔剑,误伤了星罗使节;
星罗的护卫反击,又掀翻了日月帝国的仪仗;
本体宗弟子趁乱抢了机甲残骸,声称要“留作证据”;
泥沼斗罗的毒雾无差别弥漫,半个演武场成了毒瘴沼泽。
等到护国斗罗以绝对武力压制全场时,演习场已如同飓风过境。
帝国想要追责,却发现——
第一枚火鸦是谁放的?
第一声“刺客”是谁喊的?
没有人承认,或者说,每个人都在同一时间成了“受害者”。
法不责众,更兼几大势力的使节团一口咬定“日月帝国搞鸿门宴”,言辞之激烈,几乎当场撕毁外交照会。
最终,皇室只能推出一名负责场地警戒的魂王当替罪羊,于当晚匆匆斩首示众,才算勉强平息众怒。
然而真正的风暴,在皇都地下三百丈的“镜影司”情报中枢酝酿。
“回放第十七遍。”
暗金色魂导光幕上,时间被逐帧拆解。
当镜头推到爆炸最初的三十秒时,一只戴着黑金手套的手,在烟雾最浓处悄无声息地按向地面——下一瞬,数十枚微型空间转移阵盘同时亮起。
“定位坐标——史莱克学院,海神岛。”
镜影司司长徐天翼的指节敲碎了扶手。
“好一个声东击西。演习场的混乱,只是他们劫人的‘幕布’!”
一夜之间,日月帝国情报网全速运转。
史莱克劫走霍雨浩,绝非临时起意:
爆炸前一日,史莱克监察团便已分批潜入皇都;
混乱爆发时,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轻型魂导飞舟恰好“故障”迫降在皇都外港;
飞舟检修记录显示,其货仓残留着与“魇神”脑控仪同频的魂导波动。
所有线索,都指向——史莱克!
史莱克既然敢做初一,就别怕他们日月帝国做十五!
于是,当史莱克向友好势力发出“招募治疗系、精神系魂师”的密函时,镜影司第一时间截获了讯息。
“既然他们喜欢‘请医’,我们便送他们一位‘医’。”
徐天翼亲自签发命令:
代号“槐”,六级精神系魂导师,年龄二十七,武魂“幽魇花”,擅长伪装、记忆篡改、精神瘟疫。
他以“大行宗随行药童”的身份,通过三重易容、两层精神暗示,成功混在大行宗三人组里,踏上了史莱克的海神岛。
此刻,会议室中。
“槐”低眉顺眼,指尖却悄悄摩挲着耳垂后的金属箔。
一缕微不可察的精神波动,正以加密频率传回万里之外的镜影司——
无人知道,在帆羽哽咽弯腰的那一刻,真正的杀机,已悄然潜伏在每一道呼吸之间。
……
帆羽的腰弯得很低,额前的碎发几乎扫到桌面。
那一瞬,所有人都看见他绷紧的肩胛在黑衣下微微发抖——史莱克学院魂导系副院长,八级魂导师,海神阁成员,八环魂斗罗,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折下脊梁。
“拜托诸位。”
他的声音沙哑,却像烧红的烙铁,字字烫进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史莱克可以欠下天大的人情,只求各位……救那个孩子一命。”
短暂的沉默后,回应如潮水涌起。
“帆羽先生言重了!”大行宗的长老率先起身,宽袖一振,把桌面震得嗡鸣,“大行宗受史莱克照拂多年,今日若袖手旁观,岂不令天下人齿冷?”
话音未落,旁边桌的碧鳞蛇府女弟子已把指尖毒雾掐灭,脆生生道:“我府虽不擅救人,但精神解毒的方子还有几张,只要用得着,尽管拿去!”
炽火宗的烈骁更直接,蒲扇般的大手拍在胸口,火焰魂力把空气烤得扭曲:“老子这条命就是打架的!缺魂骨、缺药材,列个单子,我回宗门搬!”
就连一向寡言的天音谷顾轻笙也掀开面纱一角,声音清冷却坚定:“静心曲谱我已带来完整三卷,若需我以武魂为引,顾轻笙在所不辞。”
一时间,会议桌两侧的人或抱拳、或颔首、或朗声承诺,宛如一场声势浩大的誓师。
琉璃灯光映在他们脸上,有的写满真诚,有的带着功利,有的则藏得太深,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角落里——
“槐”微微垂头,黑发散落,遮住了唇角那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他指尖的金属箔贴在耳垂后,像一片薄而冰冷的鳞片,正将会议室里的每一句承诺、每一道魂力波动,压缩成暗紫色的脉冲,悄无声息地传向万里外的镜影司。
【目标已获全体承诺,精神系、治疗系魂师共计二十七人,其中九级一人、八级三人……】
一行行字符在暗网中跳跃,最终汇成一句冰冷的指令:
——待记忆回廊启动,同步释放“幽魇花种·第三阶段”,令目标精神海二次崩塌,嫁祸史莱克,引爆大陆舆论。
而在灯火最盛处,帆羽直起身,眼眶仍红,却第一次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多谢诸位。”
他再次拱手,声音哽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从今日起,史莱克与各位——生死与共。”
无人看见,角落里的“药童”抬眼,眸底幽光一闪即逝。
杀机,就潜伏在这句“生死与共”的尾音里,像一条沉睡的毒蛇,静静等待破茧的时机。
……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压得稀薄,海神岛的石板路泛着潮湿的冷光。
帆羽走在最前,黑色劲装像一面收拢的旗,背影绷得笔直。
他没有回头,却用魂力传音,让身后二十七名来自各大势力的魂师保持两列纵队——治疗系在左,精神系在右,脚步轻得如同幽灵。
拐过第七道回廊,潮声渐起。
那是一座半嵌在山崖里的独立石殿,外壁爬满蓝银皇的藤蔓,叶片在海风里沙沙作响,像在低声警告。
殿门由整块的深海沉银铸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