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荣番外5.60
另一边,骨斗罗古榕已红了眼眶。
“瘦了,也黑了……”
老人想伸手抱她,又怕自己骨头硌着她,只能半蹲着,用宽大的手掌轻拍她的背,声音低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宁荣荣从父亲怀里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仍努力辨认两位爷爷。
“剑爷爷……骨爷爷……”
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却固执地伸手去抓尘心的衣袖,又去握古榕的手,仿佛只有切实触到他们,才能确认自己真的活着回到了家。
尘心喉结滚动,终究没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别怕,爷爷在。”
向来寡言的剑斗罗,此刻声音竟带了几分哽咽。
古榕站在一旁,低头抹了把眼角,嘟囔:“小丫头哭成这样,骨头都要被眼泪泡软了……”
话虽如此,他却悄悄侧过身,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宁风致一手揽着女儿,一手覆在她发顶,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一下一下顺着。
“爸爸带你回家,回家慢慢哭。”
他的声音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风掠过琉璃阶,卷起三人衣角。
宁荣荣的哭声渐渐低了,却仍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襟,像攥着失而复得的世界。
这一刻,高高在上的七宝琉璃宗宗主,威震天下的剑斗罗、骨斗罗,都只是三个红了眼眶的老人,守着一个终于归家的孩子。
唐三站在十步之外,青衫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吹不动他脸上那层薄冰。
他看着宁荣荣一头扎进宁风致怀里,泪水浸透那袭白衣;看着剑斗罗俯身替她擦泪,指尖颤抖;看着骨斗罗背过身去,悄悄抹掉眼角的水光。
热闹是他们的,他只觉得寂寞。
胸臆间像被谁掏空了一块,风灌进去,带着刺骨的凉。
他想起前几天他还把她护在怀里,用体温替她挡雨;想起她揪着他袖口小声说“别丢下我”;想起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背一辈子也成”。
如今,她有了真正的家,有了父亲的怀抱、爷爷的疼惜。
他的臂弯,再也不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唐三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那片蓝银叶——叶脉依旧清晰,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温度。
掌心空落落的,仿佛方才还残留的温度被山风一并卷走。
他以为自己会为她归家而感到高兴,可眼眶却酸得发疼。
原来,难过到极致,是连泪都流不出来的。
宁风致轻轻拍了拍仍在抽泣的宁荣荣,像哄孩子似的低声说了句“没事了”,随即抬眼。
他的目光越过女儿的肩头,落在十步之外那道挺拔却沉默的身影上。
——青衫微旧,袖口还沾着山道尘土,可站姿笔直得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剑。
宁风致抱着女儿,朝他投来感激的一瞥。
唐三微微颔首,嘴角牵出一个礼貌的弧度,却像面具一样僵硬。
他忽然想起深渊下的那间破屋,想起她蜷缩在他怀里安稳的呼吸。
原来,记忆最残忍的不是空白,而是空白被填满后,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排除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