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荣番外2.3
星斗大森林的洞穴里,石床突然震了震。
小舞睫毛颤得像蝴蝶扑翅,原本闭合的双眼“刷”地睁开。
她刚撑起身子,后腰突然泛起金光——那条毛茸茸的兔子尾巴正亮得像挂了盏小灯,照得洞壁都泛着暖黄。
“小舞!”守在洞口的奥斯卡差点把烤肠掉地上。
戴沐白当先冲过去,伸手想碰她尾巴,被朱竹清一把拽住:“你疯了?十万年魂兽醒了随便摸?”
“怕什么?”戴沐白梗着脖子,“我可是邪眸白虎——”
话音未落,小舞尾巴尖轻轻扫过他手背。
戴沐白突然“咻”地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贴在三米外的岩壁上,脸上写满震惊:“我刚才…瞬移了?”
“虚影闪避!”唐三瞳孔骤缩,“这是顶级敏攻系魂师都未必能掌握的能力。”他蹲下来仔细看小舞尾巴,金光里隐约流转着细如发丝的纹路,“荣荣,你过来。”
宁荣荣凑过去,指尖刚碰到尾巴尖,太阳穴突然闪过画面——七岁那年她抢唐三糖葫芦,他气鼓鼓举着根竹签说“再闹就用同心契绑你一辈子”,那根竹签上的纹路,竟和小舞尾巴的光纹一模一样。
“难道…”她抬头看唐三,“小舞的封印,和我那根糖葫芦签有关?”
“可能是远古血脉觉醒。”唐三摸着下巴,“当年我在唐门古籍里见过类似记载,某些上古魂兽血脉需要特定契机才能激活。”
“所以我现在是发光兔?”小舞揪着尾巴晃了晃,突然笑出声,“正好,以后抓奥斯卡烤肠更方便了!”
众人哄笑时,唐三悄悄扯了扯宁荣荣的衣袖。
两人躲到洞穴外的老槐树下,唐三从魂导器里摸出块巴掌大的木雕。
木头颜色都褪得发白了,上面刻着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眼睛画得像两颗歪枣,鼻子倒是圆滚滚的挺可爱。
“你小时候刻的?”宁荣荣盯着木雕,突然想起自己藏在梳妆台暗格里的糖葫芦签——那根签子被她磨得发亮,签头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荣”字。
“第一块木雕。”唐三指尖蹭过木雕的发梢,“那时候总想着,等刻得像了,就拿给你看。”他喉结动了动,“后来发现,就算刻得再丑,我也舍不得丢。”
宁荣荣捏着木雕的手发颤:“所以你当年用同心契…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唐三摇头,“是太想靠近你。怕直说你会跑,怕你嫌我烦,只能用契约当借口。”他声音轻得像风,“但现在我想说——荣荣,我喜欢你,从七岁那年你抢我糖葫芦开始。”
林子里的蝉突然不叫了。
宁荣荣望着他眼底的星光,耳尖红得能滴血。
她没说话,悄悄往他肩上靠了靠。
唐三的心跳声震得她耳朵发痒,她故意闷声道:“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哦?”
“反悔?”唐三低头笑,“我等这天等了十年。”
“咳——”
两人猛地分开。
小舞扒着树杈探出头,尾巴上的金光正“忽闪忽闪”往东方指,像根会发光的箭头:“哥,荣荣姐,你们看那边!”
宁荣荣顺着方向望去。
原本湛蓝的天际线突然泛起涟漪,一座青灰色的岛屿正缓缓从云层里“浮”出来。
岛的最高处立着块黑黢黢的石碑,上面的刻字被雾气遮着,只隐约能看见“命理阁”三个大字。
“那是…”唐三眯起眼。
小舞的尾巴突然亮得刺眼,金光照在石碑方向,像在给什么东西“打招呼”。
宁荣荣攥紧手里的木雕,心跳又快了起来。
她转头看唐三,后者正盯着浮空岛皱眉——但他的手,已经悄悄覆上了她的手背。
*
小舞尾巴上的金光像根活蹦乱跳的荧光棒,直往东边指。
戴沐白搓了搓手:“这岛来得蹊跷,我召唤飞行魂导器,都抓紧了。”
朱竹清抱着手臂冷笑:“我倒要看看,什么岛能困住敏攻系魂师。”
宁荣荣揪着唐三袖口:“要是有陷阱——”“我护着你。”唐三直接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惹得小舞“咦——”地拉长音。
飞行魂导器刚擦着云层停下,雾气就裹着霉味扑了脸。
那座青灰色的岛像块泡发的老豆腐,石碑上“命理阁”三个字歪歪扭扭,倒像被人拿石头砸出来的。
小舞尾巴突然炸成蒲公英:“哥!荣荣姐!那碑在吸我魂力!”
话音未落,唐三的手已经按上石碑。
“唐——”宁荣荣刚喊出口,眼前一花。
再睁眼时,四周飘着半透明的契约书,红绳像蛇一样缠在她手腕上。
穿黑袍的男人从雾里钻出来,眼尾有道刀疤:“不该来的。”
“同心契?”唐三挡在宁荣荣身前,蓝银草刚冒头就蔫了——他的魂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你们以为那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影无痕抬手,宁荣荣脚边腾起黑雾,“这是命定的锁,解不开,就拿命来填。”
宁荣荣咬着牙捏碎腰间的琉璃珠。
七宝琉璃塔嗡地升起,第七魂环闪过,她眼前的黑雾突然成了彩色毛线团——这是“真实之眼”,能看穿所有幻术的脉络。
“左边第三根红绳!”她拽了拽唐三衣角。
唐三指尖弹出蓝银皇,细藤精准缠住那根红绳。
“破!”两人同时低喝。
幻境“咔”地裂开道缝。
影无痕踉跄后退,黑袍下露出半截银色锁链:“活祭品……你们逃不掉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化成黑雾散了。
宁荣荣扶着膝盖喘气,突然被唐三拽了个踉跄。
他蹲在地上,捡起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被撕了大半,只余下“双生灵魂,共赴天命”,落款是“宁母·云岚”。
“我娘?”宁荣荣的指尖在发抖,“她怎么会……”
“荣荣。”唐三指向石碑。
原本模糊的刻字正在重新排列,最后几个字亮得刺眼:“命理阁传承者,已确认身份——宁荣荣。”
岛上的雾气突然散了。
小舞扒着石碑边缘喊:“哥!荣荣姐!你们没事吧?”
宁荣荣攥紧那张契约残页,突然想起父亲书房最里层的檀木柜——小时候她偷翻时,看见过半枚和石碑纹路一样的玉牌。
“没事。”她冲小舞笑,可掌心的残页硌得生疼。
唐三悄悄勾住她的小拇指:“回去再说。”
风卷着雾气掠过石碑,新刻的字在阳光下闪了闪,像某种蛰伏的预兆。
*
宁荣荣摸着腰间被冷汗浸透的琉璃珠,后半夜才溜进父亲书房。
窗棂漏进的月光像把银刀,割在檀木柜第三块雕花板上——她七岁偷翻《七宝琉璃宗密辛》时,就记住了这块板比其他的松半分。
"咔嗒"。
暗格里掉出半枚玉牌,和命理阁石碑纹路分毫不差。
荣荣指尖发颤,顺着玉牌压痕推了推,整面书架突然向后挪开半尺,露出黑黢黢的密道。
密道尽头的密室不大,整面墙都是泛黄的典籍,封皮上"命理阁"三个字刺得她眼睛疼。
最显眼的位置摆着本红漆日记本,封皮贴着张画像——画里的女人抱着个穿粉色小裙子的小团子,眉眼和荣荣有七分像。
"是娘。"荣荣喉头发紧,翻开日记的手直抖。
"七月初九,荣荣抓周抓了糖葫芦签。
我抱着她看星盘,算出她命里有劫,唯有双生灵魂能解。"
"十月十五,诺丁学院来了个穿补丁衣服的小男娃。
他捏着糖葫芦说要和荣荣签契约时,我就知道,唐门传人来了。"
"若荣荣能激活同心契,说明她已找到真正的归宿......唐门传人,是唯一能守护她的男人。"
最后一页墨迹未干,是父亲的字迹:"云岚,我按你说的,没拆穿那小滑头的同心契。
荣荣总说被算计,可她藏在枕头底下的糖葫芦签,比谁都宝贝。"
荣荣合上日记,眼泪啪嗒砸在封皮上。
原来不是唐三单方面设局——是命运早把两人的红线,绕进了命理阁的星盘里。
"荣荣。"
宁风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荣荣手忙脚乱擦眼泪,转身就撞进父亲怀里。
他身上还是熟悉的沉水香,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疲惫:"我知道你会来。
你娘走前说,等同心契激活那天,就是该坦白的时候。"
"所以您放任那小子用同心契套我?"荣荣抽抽搭搭,"还说什么'荣荣喜欢就好',合着您早看透了?"
"咳。"
熟悉的干咳声从密室门口传来。
玉小刚扶了扶眼镜,手里捏着本边角卷边的笔记:"我研究魂师命盘二十年,早怀疑宁宗主夫人是命理阁最后一位传人。
这是当年她留给我的星盘解析......"
"所以你们连史莱克学院都是安排好的?"骨斗罗不知何时闪进密室,手里的骨矛戳得地砖直响,"让荣荣和那小子天天黏一块?"
唐三突然握住荣荣微凉的手。
他指尖有常年练暗器的薄茧,声音低得像在说秘密:"不管是不是安排,我第一次见荣荣抢糖葫芦时,就想和她签一辈子的契约。"
荣荣耳朵爆红,正想抽手,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影无痕的脸贴在玻璃上,嘴角咧得能看见后槽牙。
他手里的玉牌泛着幽蓝光芒,和密室里的那半枚严丝合缝:"命理阁大祭司要醒了。
给你们三天——要么当祭品血祭,要么......"他指节敲了敲荣荣心口,"继承命理阁,当新的大祭司。"
话音未落,黑影化作黑雾消散。
荣荣突然觉得胸口发烫,七窍玲珑心处传来熟悉的共鸣——那是她的七宝琉璃塔在震颤。
"荣荣?"唐三皱着眉摸她额头。
荣荣摇头,却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糖葫芦签。
塔灵的异动像根小刺,扎得她心慌——可比起命理阁的秘密,此刻她更想知道,唐三说的"一辈子契约",算不算数。
*
宁荣荣回房时把糖葫芦签攥得生疼。
塔灵在胸口跳得像揣了只炸毛兔子,她脱了绣鞋盘腿坐床上,决定今晚必须搞明白这破塔到底抽什么风。
魂力刚涌进经脉,七宝琉璃塔“嗡”地冒出头。
这次不是熟悉的七彩,是掺了星子的幽蓝,塔尖还挂着团雾蒙蒙的光——像极了影无痕手里那块玉牌。
“荣荣?荣荣?”
记忆突然灌进来。
扎着双鬟的女子跪坐在星图前,指尖点过她眉心:“等你和那穿蓝衣服的小郎君签下同心契,塔灵里的命理锁就该开了。”
是母亲。
宁荣荣眼眶一热,看清女子腰间挂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七宝琉璃塔挂坠。
塔身上刻着三个小字:真命眼。
“要唤醒它,得用同心契的力……”
话音戛然而止。
宁荣荣突然觉得浑身发烫,塔灵像被人点了火,魂力不受控地往七窍钻。
她踉跄着撞翻妆奁,金步摇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砰!”
窗户被撞开。
唐三提着昊天锤冲进来时,额角还沾着碎瓦片——显然是从房顶上跳下来的。
“你又乱搞什么?”他抓住她手腕,蓝银草瞬间缠上两人手臂,“同心契在发烫,你魂力要暴走了!”
宁荣荣想骂他多管闲事,可下一秒眼前发黑。
再睁眼时,身处一片混沌空间,远处悬浮着座迷你七宝琉璃塔,正被无数黑色锁链捆成粽子。
“那是命理阁的封印。”唐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松开了手,正盯着锁链上的咒文皱眉,“我用蓝银领域帮你稳住精神海,但撑不了多久。”
“谁要你撑——”
话没说完,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宁荣荣心口一痛,看见母亲从塔中走出。
她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发间别着朵风干的小蓝花——和自己枕头底下那朵一模一样。
“荣荣,”云岚伸手摸她脸,指尖穿过皮肤却带着温度,“真命眼是命理阁的传承,能看透所有隐藏的契约。但要唤醒它,你得先承认自己的心。”
“我、我承认什么啊!”宁荣荣耳朵红得滴血,“不就是那家伙用糖葫芦骗我签破契约吗?”
“可你藏了他送的糖葫芦签十七年。”云岚笑,“同心契从来不是束缚,是他怕说出口的心意。”
远处的塔突然剧烈震动。
唐三猛地拽她后退,一条锁链擦着她耳尖飞过。
他掌心全是汗,声音却稳得像块玉:“荣荣,信我吗?”
宁荣荣看着他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蹲在诺丁学院树底下,把最后一串糖葫芦塞给她时说的话:“这是定情信物,要收好哦。”
她伸手按住胸口的塔。
这次塔灵没再乱撞,反而顺着她的手往上爬,在额间凝成团金光。
“命理启封,契约归元。”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七宝琉璃宗的天空炸开金雨。
宁荣荣听见无数锁链崩断的脆响,额间的光化作一只半透明的眼睛——能看见唐三身上缠着的红绳,从他手腕一直连到自己指尖。
“成功了?”唐三抹了把脸上的金粉,发梢还沾着亮片,活像只掉进蜜罐的蓝银草,“那是不是能——”
窗外传来骨斗罗的炸喝:“哪来的冰棺!宗门口突然冒出来个会发光的!”
宁荣荣扶着额头站起来,金雨还在往下落。
她看见远处宗门口的雾里,有个轮廓正在显现。
那是具冰棺,表面的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而冰棺里,一双和她如出一辙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
金雨还没落完。
宁荣荣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脆响。
她跑得太急,发间珍珠簪子歪到耳后,像只炸毛的小孔雀——直到看清冰棺里的人,脚步猛地顿住。
那是张和她有七分相似的脸。
眼尾一点朱砂痣,发间别着朵风干的小蓝花,和她枕头底下压了十七年的那朵,连花瓣蜷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荣荣。"云岚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银铃,指尖轻轻抚过冰棺内壁,冰层应声碎裂。
她走出来时,宁荣荣才发现自己比母亲矮了小半个头——原来小时候总够不着的糖罐,是因为母亲手长。
"你、你不是..."宁荣荣喉头发紧。
宗里老仆总说夫人去了极北之地,可她翻遍族谱,只在命理阁最深处找到张褪色画像。
此刻画像活了,还伸手要摸她的脸,她条件反射往后躲,却撞进一堵温热的胸膛。
唐三的手搭在她腰上,掌心还带着方才在混沌空间里出的薄汗:"小心冰碴子。"他眼尾泛红,显然刚用蓝银领域硬撑着帮她稳定精神海,说话却还稳:"夫人好。"
云岚笑出声:"阿三还是这么会装乖。
当年在诺丁学院树底下,是谁把糖葫芦核藏我女儿枕头底下,说是'定情信物'?"
宁荣荣耳尖"腾"地烧起来。
她猛地转身揪唐三衣领:"好啊你!
原来我枕头里那堆山楂核是你塞的——"
"咳。"影无痕的声音突然从后方炸响。
这位命理阁守卫平时总绷着脸,此刻发带都散了,腰间玉牌碎成三半:"大祭司!
命理阁核心被破了!
有人在祭坛刻血阵,要强行启动灵魂献祭——"
"是比比东。"骨斗罗的声音像炸雷。
他不知何时站在宗门口,手里骨矛泛着冷光,"那老女人的气息,老子在星斗大森林隔着三百里都闻得见。"
宁荣荣直觉心口发闷。
真命眼在额间发烫,她看见空气里浮着暗红咒文,像毒蛇般往命理阁方向游。
唐三的手已经攥紧她手腕,蓝银草从袖口钻出来缠上两人掌心:"走,我带你去——"
"急什么。"云岚抬手。
七宝琉璃塔的金光突然从宁荣荣胸口涌出,在半空凝成缩小版的宗门模型。
她指尖点在模型中央的命理阁上,阵纹瞬间爬满整座琉璃宗:"当年我用同心契锁你们的情,不过是给这双生命契打个前站。"
"双生?"宁荣荣愣住。
她看见模型里,唐三所在的位置突然亮起和她一样的金光——那是蓝银皇的气息,正和七宝琉璃塔的光绞成绳。
"真正的命契,要的是魂师与辅助的共生。"云岚指尖划过两人交握的手,"等你们彻底融合..."
"哥!"小舞的尖叫从演武场传来,"你背后的蓝银草怎么全黑了?!"
宁荣荣猛地回头。
唐三后颈的蓝银草印记正渗出黑雾,原本清透的蓝银领域像被泼了墨,连他眼底都泛起不寻常的暗红。
他突然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捂住额头:"荣荣...离我远点。"
云岚的目光沉了沉。
她指尖轻弹,一道金光没入唐三眉心。
黑雾暂时退去,可宁荣荣分明看见,他手背上的蓝银草纹路,正以极快的速度,变成和她额间真命眼一样的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