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星河（6）

✤....................................................................................................✤

✤....................................................................................................✤

药膏清冽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弥漫，与窗外竹叶的沙沙声交织，更衬得这寂静空间里紧绷的气氛几乎凝滞。

“也对，”慕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佻与挑衅，像淬了冰的薄刃，轻轻刮过空气。

“反正如今说什么，你和柳拂衣也不成了。”他微微倾身，俊美无俦却因阴鸷而显得生硬的脸庞逼近榻上的少女，黑沉沉的眸子紧紧攫住她的反应，“这样如何？我明日便去告诉阿姐，就说......我们早背着她和柳拂衣，有了肌肤之亲，择日便可成亲？”

话音落地的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卫无枝眼中那泓清泉般的眸光狠狠一颤。

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近乎残忍的期待，等待着那平静水面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怒意。

他知道，在她心里柳拂衣是神一般的人，温柔风雅，清冷如霜。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未降临。

只少女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息悠长而克制，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入肺腑深处。

随后，她竟缓缓阖上了眼帘，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静谧的阴影。

——这下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也隔绝了他所有的挑衅，宛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拒之门外。

激将法失败了。

慕声脸上的轻佻与算计瞬间冻结，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混合着更深的怒意猛地窜起，烧灼着他的理智。

身后传来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带着浓浓的自嘲与不甘：“你赢了。”

“我暂时找不到你的破绽。但是卫无枝，你最好藏好你的狐狸尾巴，莫要让我有一日抓到，否则，我会让你原形毕露，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身后传来少女平静无波的反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你要如何不放过我？”

如何不放过？

慕声脑中瞬间炸开无数阴暗暴戾的念头。

自然是让所有人都看清你虚伪狡诈的真面目，在你众叛亲离、无人再信你半句谎言之时，用捉妖柄锁住你的四肢手脚。

再撕碎你所有的伪装扒光你蔽体的衣裳，让你无所遁形。

然而下一刻，正撞上卫无枝那双抬起的、清亮如寒潭深泉的乌眸。

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纯粹的、近乎无辜的疑惑。

慕声的心狠狠颤了一下，呆愣了。

他竟然，会这么想......

他胸腔忽然涌上来连自己都不明白的焦躁，成为一团无处发泄的火，愈发不可掌控。

他囫囵将软被丢在少女脸上，“涂完了药便睡觉，少问这么多。”

“诶，慕声......”锦被下传来少女模糊的声音。

等卫无枝手忙脚乱地将蒙住头的被子扯下来时，室内早已空无一人，唯有那两扇门扉还在微微摇晃，发出吱呀的轻响，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离去时的仓促。

檐下灯笼的光晕被夜风卷得忽明忽暗，光影摇曳，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少年疾步离去时那凌乱不堪、几乎落荒而逃的脚步声。

一阵夜风裹挟着几片翠绿欲滴的竹叶，轻盈地掠过窗棂，带来一丝凉意。

卫无枝坐在榻上，静静地望着那还在晃动的门扉。

就在这一刻，她那原本空荡荡、光洁如玉的眉心处，竟毫无征兆地逸散出一缕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金色光芒。

明灭一瞬，便彻底隐没无踪，快得让人疑为错觉。

卫无枝动了动脖子，懒懒舒了口气，不再有所顾及，倒头就睡了过去。

整日与这朵黑莲花周旋做戏实在是太耗费心神了。

不过这半妖之血，果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