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笔记本“叮”的一声,提示有新的邮件进来。路明非打开那封新邮件,愣住了。
“Ricardo:
明晚在安珀馆举行晚宴和社交舞会,时间是18:00,如果你有时间就来吃东西,恺撒说他想和你交流。傅洛也会来。
记得穿着正装。温馨提示:校服不算正装,你可以去学院剧场租一套。
诺诺”
芬格尔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傻了半天,“刘禅……司马昭来找你去跳舞了……如今三个社团都看中了你这块肥肉了。”
路明非抬起头来,“师兄,如今……该降哪一国了?”
夜幕降临,安珀馆亮了起来,从那些巨型的落地玻璃窗看进去,灯光绚烂。这是一座有着哥特式尖顶的别墅建筑,屋顶铺着深红色的瓦片,墙壁贴着印度产的花岗岩。学生会的干部穿着黑色的礼服,上衣口袋里揣着白色的手帕或者深红色的玫瑰花,站在走廊下迎宾。
“我滴妈呀!恺撒一个人住的房子够我们一百个人住了吧?”路明非躲在远处的树丛里啧啧赞叹,“资本主义社会果然就是人吃人的”。
“其实恺撒也不是总住在这里,这是他租来作为学生会活动场所的,以前他不必支付租金,他每年都能赢得诺顿馆的使用权……现在诺顿馆归你了。”芬格尔一身黑色的正装。他其实是个高大的家伙,只是灵魂有点儿猥琐,这么穿起来肩宽臂长,加上德式的灰眉灰眼,再把乱蓬蓬的头发在脑袋后扎了一个小辫子,露出颇有几分帅气的额头来,站在路明非背后俨然一条保镖。
“那我们为什么不搬到诺顿馆去住?”路明非想起了这一茬。
“你得先花个上万美金把家具整修整修,还有昂贵的取暖费和地税……你如果有意出这笔钱的话我是很乐意搬进去的,你叫我陪床我都乐意。”
“滚!”
“那我现在就滚了,你替我跟恺撒问好。”芬格尔掉头就走。
“师兄你义薄云天无论如何都要陪我走这一遭。”路明非哭丧着脸一把拉住他。
“切!叫我滚?”芬格尔翻翻白眼儿,“看仔细了,这关不好过。人家花了很大的本钱!人家的兄弟都穿着a的西服,戴着tantine的表,门前停着的那一水儿要么阿斯顿·马丁要么捷豹……”芬格尔抖了抖自己身上那件显然小得有点裹不住的校服,“对比起我们这两身租来的正装……我觉得恺撒是准备以财富跟你炫耀一下,要么是准备把美钞拍在你脸上对你说要么跟老子闯荡江湖要么现在就给老子舔鞋!”
“希望他没有脚臭……”
“真没尊严!”芬格尔捂脸,“诶?有新情况!”
守在安珀馆门口的记者咔咔按动相机,镁光和目光的焦点是一辆正在倒车逼近安珀馆正门的皮卡,也不知道载着什么,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雨布。雨布被学生会干部们猛地揭开,如瀑布一样的鲜红色从皮卡的货仓里流淌下来,在傍晚阴霾的天空下,一抹亮色看起来惊心动魄。
“恺撒还为你准备了玫瑰花,你看他有多么地爱你和看重你啊!”芬格尔感慨。
“看重你妹啊!”
“我没有妹妹。”芬格尔说。
“别多想了两位,那是给傅洛小师妹的”有人在他们身后说。
路明非和芬格尔一起回头,女生站在他们的背后,深紫色的套裙,月白色丝绸的小衬衣,紫色的丝袜,全套黄金嵌紫晶的订制首饰,暗红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蹬着十厘米高的玛丽珍高跟鞋,撑着一柄漆黑的伞,雨水沿着伞缘倾泻下来,让她像是笼在一个纱罩里。
诺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身后。
“诶?女主人亲自来迎宾么?”芬格尔一愣。
“是来抓贼啦!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跟我来!”诺诺收起伞,一手抓住路明非,一手抓住芬格尔,扯着他们直奔安珀馆的门口而去。
路明非晕头转向中,听见了清寂有力的掌声。他一扭头,看见一身白色正装的恺撒正站在走廊尽头,头发金子般闪耀,领口里的蕾丝巾上镶嵌着水钻,嘴角带着一丝冷峻的笑意,说不清是欢迎还是嘲讽。
……
“为什么我要和你跳舞?”
“大概是因为你没有勇气去邀请那些漂亮姑娘吧?”
路明非和芬格尔搂抱在一起,在舞池旁边跳着一曲探戈……强硬的甩头动作两人都做得非常棒,目光之中有股子凶狠劲儿,有如两只争夺鸡蛋的黄鼠狼。
他们身旁是男生们黑色的正装和女生们白色的礼服,男生的头发都梳理得古典优雅,抹着橄榄香的头油,女生的头发更加精心地打理过,雍容的卷发中飘着各种不同的香水味。
男生们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和女生们的白色高跟舞鞋踩踏在擦得光明如镜的实木拼花地板上,地板倒映出硕大的水晶吊灯,旋转时散开的裙裾不时地遮挡住灯光。
在再次尝试换舞伴未遂后,他突然听到一道笑声。
路明非沮丧地抬头看去,诺诺已经把手交在了一个日本男生戴白手套的手中。她旋转起来,轻盈得如同一只紫色的凤尾蝶。就是那种小巫女的笑容,在你最糟糕的时候作壁上观,发出说不上是可爱还是讨厌的笑,在你窘迫的脸上再踩两脚。一瞬间路明非有点愤怒,又有点难过。
一模一样的衣服啊,就像那天在电影院的VIP厅里,门打开,光透进来,这个女孩走进来,天使一样。
可是她现在却在笑,嘲笑你看起来那么傻。
就在路明非陷入一片窘迫的时候,安柏馆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身穿月白小礼裙的傅洛站在门口,发间缀着莹白珍珠,她似乎是跑着来的,气喘吁吁,额角微微汗珠。她踏着月色而来,在路明非面前停步,笑着伸出手:“明非,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路明非愣住了,便看见面前的女孩笑弯了眼,声音很小带着狡黠:“别担心啦,我跟师兄说过的,他也支持我来找你。”
路明非突然很想哭,但女孩已经抢先一步拉过了他,在他耳边温声道:“现在可不能哭哦,有这么多人呢,等我们回去了让师兄给你出气好不好?”依旧是哄小孩的语气,却没有缘由的抚平了路明非心中的不安以及窘迫
她从始至终没有注意过其他人,正如她所说,她今夜前来,只为了路明非。
诺诺看看身边拳头紧握的恺撒,忍不住叹了口气——最疼爱的妹妹跟谁都要好,唯独对兄长冷眼相对,这种事情怎么想想都很狗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