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暗巷与女孩与猫（七）

“御坂…”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念出这个名字，上条继续向前走了一步，挥开了遮搉视线的黑暗，人间炼狱的场景真真切切地冲进他的脑海里。

大脑像被重击了一样后仰，前不久还有说有笑的女孩躺在血泊中，身体支离破碎得如同被扯坏的玩具。

“喵!”

上条感受到怀里的猫突然浑身僵硬，剧烈挣扎起来。

他想抓紧小猫，突然也停住了，像有万钧的压力从天而降。有某个东西盯住他了，那种至伟岸，至古老的眼神在他不知道的某处观察着他，仿佛令他周身的气温都降低了几度，他可以听到自己在疯狂打鼓的剧烈心跳，“咚咚”地震撼着他的心神。

上条一动也不敢动，他记得之前和茵蒂克丝一起瞎翻的什么野外生存手册上讲过，要是野兽和你对峙前往不要轻举妄动，它只是在观察你，你要是拔腿就跑一会准进对方肚子。

沉默，时间的流逝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化作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整个小巷。

“喵~”黑猫从上条怀里跳了出来，像打破某个结界一般。

沉默碎掉了。

对方收回了眼神，威严如潮水般退去，紧绷肌肉的松懈让上条的腿脚有些发软。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可怕眼神消失的时候，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名少女垂眸的画面，眼底并非是令人动弹不得的冰冷伟岸，而是仿佛失去了至亲之物的悲伤。

一步，两步。上条逐渐后退，他的手触碰到了口袋里坚硬的块状固体，他的手机。

他这时想到打手机来求救，但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在救兵赶到之前，会不会危险已经先行来临？那个眼神的主人一定没有走远，甚至还在这个巷子里看着他。

扣开手机，信号的格子居然是没有？

抱起小猫，上条沿着巷子飞一样的逃离了。

明明是直线的巷道，上条却觉得地面高高低低，身体不断碰撞两侧的墙壁。他一路奔跑，并按着手机的拨号钮。

可是打给谁？

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起来任何号码。

110,119?不对，都不对！他需要一个能帮上忙并且无条件相信他的人。他以前的朋友也许可以，但他根本在通讯录上分不清谁是谁。

可上条的手在按在手机拨号键上的时候，他的嘴巴突然动了，一串无规则的数字从嘴里蹦了出来，好像这串数字根本不是用脑袋记下的，是用嘴巴，他不记得，但他的嘴巴记得那串电话号码，有人曾经逼他背下的电话号码。那是他一定相信的人，也是一定相信他的。好像曾经有人对他说，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在遇到麻烦后，你都可以拨通这串数字。

电话成功拨出去了。

一秒之后，小巷子里的深处几乎同步响起了悠扬的手机铃声。

“すべてが夢だったらどんなにいいでしょう……(如果一切是梦，那该多好……)”扩音器轻声吟唱。

上条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停下了呼吸，扭头注视着暗巷的深邃漆黑，有人在那里掐灭了铃声。

靠在他耳边的手机传来“嘟嘟”的忙音，官方清晰的女声与男声用英语混合空洞地重复着--

“对方拒绝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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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痛苦得拼命挣扎，或许是因为太紧张的关系，而不知不觉增加了手上的力道。

“是谁！”上条大喊，他根本猜不出来这个人会是谁。

他不记得。

黑暗中的某人听见上条的叫声，逃跑一样地消失了。

上条紧跟着追了上去，怀里的黑猫喵喵地叫着。奔跑在黑暗的巷道中，上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总之必须找出些“什么”才行，那是他的曾经。

在黑暗的腐臭巷道中奔了一阵，来到了一条三叉路口。道路分成左右两边，右边是匍匐着的

狭窄巷道，漆黑的巷口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但是左边的道路却可以隐约见到灯光。

他还可以选。

上条很想走向左边的出口，但是，一旦走出这条巷道，好像会放弃掉某些珍贵的东西，那是曾经的自己按着现在的他的脑袋也要拼死守护的东西。

抬脚，走进右边的黑暗之中。尖啸的风骤然降下，把他掀出了暗巷口。

模糊的白色人影从巷子上方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仿佛盘旋在这里的幽灵。上条抬头瞥向的一眼，捕捉到了刺目如阳的金色。

幽灵似乎不愿他进到面前的深巷中。

那是他曾经认识的人吧？

很熟的人，很珍视的人……他的嘴部肌肉记得对方的电话号码。

他感觉自己隐约触及到了某种东西，但对方拦在了他通向真相的大门口。

上条抱着小猫一动不动与站在楼顶的惨白幽灵对峙，在对方俯瞰下方的眼瞳中，沉淀着红玛瑙与金子融化在一起的颜色，仿佛一面倒映着火焰的镜子。与那对眼瞳对视，上条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席卷而来，令他几乎无法喘息。

深呼吸，握紧右拳。他轻轻放下小猫，看着它走到左边巷子的灯光下。然后，如箭矢般冲出！

风在他背后狂啸，那是人的动态视力根本无法捕捉的尖锐风枪。但不知道为什么，上条每一次都可以精准无误地把右手放到风枪要击打的地方，可以抵消一切异能之力的右手抹除了汇聚的风。

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居然已经跑出了很远。

这里比刚刚稍微宽了一点，终于从“缝隙”升格到勉强可称为“道路”的程度。但也因为路幅变宽，所以凌乱地堆满了各种没用的生活垃圾。各种的液体从横躺的啤酒瓶箱子、吸了水的瓦愣纸箱等处流出，在地面上混合，变成了一些粘稠的粘液。

心跳突然紧绷成线，在警告！

密集的风枪如同暴雨倾盆而下，因为道路变宽的缘故，对方能够使用的能力范围也跟着攀升，宽敞的地方没法躲这种密集如雨的打击。

上条用右手挡住自己，已经准备好抗下尖啸的风枪。

“嗯？”

被穿刺的疼痛感并未到来，上条抬起挡在面前的右手，数以百计的的风枪在他头顶如烟消散，卷起尘埃像大山深处乡村升起的炊姻烟袅袅。

他背后站着人。

熟悉的人，上条大吃一惊，感觉心脏几乎要破裂。

本该死去的御坂妹妹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身后，肩上扛着一个黑色的睡袋，睡袋透露出的轮廓看起来就像个丧失了全部力气的女孩。

“……啊？”完全搞不懂了。

上条看着从身后不断涌出的“御坂们”，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咚的一声，背部好像撞到了什么。

一看，身后也有很多相同长相的“御坂”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上条。

惨白颜色的幽灵沉默着，从盘起的头发上拿下一只樱粉色发卡扔了下去，掉在巷子旁混合着各种粘稠液体的恶臭水滩中。然后转身消失不见，只余下风在暗巷上方盘旋着，叹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