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四章 真相
偌大的宫殿内，来来往往的仙娥端庄急促的穿梭其中，端着一盆盆血水和鲜红的锦帕，顶好的仙药数不胜数的送往偏殿的炼药房。
“哪吒若有任何闪失，朕要尔等全部为他陪葬！”
昊天一袭明黄色龙纹宽袖袍端立在大殿中央，冷着一张脸，冲着满头大汗的医官怒吼道；
“陛下……太子殿下的外伤虽然看上去较为骇人，但依着殿下特殊的体质，倒也不难医治，只是……只是……”
为首的医官不断的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说！”
昊天极不耐烦的重重拍在桌子上，瞬间，上好的梨花仙木破碎成片；
“陛下容禀！”医官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太子殿下已堪至天帝境巅峰，此遭虽耗尽法力，却也无形中充盈了经脉，因而神级的九重雷劫将在近日降临。”
“什么？！”
昊天瞬间瞪圆了眼睛，神级的九重雷劫就算哪吒全盛时期也要历经九死一生，更遑论此时此刻？！
因着哪吒倔强的性子，昊天盛怒之下难免下手狠了些，七十二道鞭笞之刑都是他亲自动手的，当着数万天兵天将的面，目睹着少年人从清澈到灰暗的双眸，余下的九鞭，昊天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你们只管治好哪吒身上的外伤，余下的，朕来想办法！”
昊天的双眸愈发阴沉了几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的丹书琥会用在他所心心念念之人的身上……
“你可有悔？！”
“九死——无悔！”
当少年人为了保护杨戬，倔强的撑着强弩之末的身子挡在他身前，说着“九死无悔”时，昊天心中的妒火已经狠狠灼烧掉了他的理智，丹书琥脱手而出，狠狠砸在哪吒胸前，尺高的鲜血喷溅而出，一瞬间，浇灭了昊天所有的火气……
“灵弟！”
怀中人的温度极低，好似轻轻一碰就要失去生机，昊天瞳孔震颤，油然而生的恐惧感快要将他淹没了……
“陛下……瑶姬……还活着……是吗？”
少年气若游丝的吐出几个字，在看到昊天点头后，释然一笑，再无挂念的晕了过去……
“朕要你活着！朕要你好好活着！”
昊天小心翼翼的抱起少年人单薄的身子，瞬间便消失在了桃山，下一瞬，三十三重天的玉皇殿便多了一道身影……
此时此刻，哪吒若是醒着，也会震惊于昊天的修为，破碎虚空，那可是真正的——神帝境强者！
“天蓬！你速去娲皇宫请女娲娘娘，遮掩天机之法，三界之中唯有她能做到了。”
“末将领命！”
桃山之事，昊天虽明令禁止外传，但却挡不住一些有心之人，因而天庭也是议论纷纷，天蓬元帅远在天河禁地，得知此消息后，立刻飞奔至玉皇殿，他与灵珠子交情匪浅，心中难免担忧；
“对了，你若是在娲皇宫见到杨戬，不必向他隐瞒哪吒的伤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他！告诉他哪吒的性命就快被他自以为是的愚蠢耗尽了！”
“末将明白！”
天蓬也算是昊天的心腹，桃山上的那人本就是天蓬亲自关押的，杨戬、杨婵兄妹当初能逃过一劫，也有天蓬的恻隐之心在内。
娲皇宫的一角昏暗小屋内，只有暖黄的烛光摇曳，青年人呆滞的靠在床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桌案上的烛台，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哥，我又热了些米粥，你多少用点，好吗？”
杨婵轻推开房门，捧着精致的小瓷碗坐在床边，舀起一勺递到杨戬嘴边，近乎恳求到；
“对不起……”
“二哥，你别这样！阿娘已经没了，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小姑娘强忍了数天的眼泪在听到那三个熟悉的字眼后，终究忍不住痛哭出声；
自从杨戬苏醒后，无论何人靠近，他只会说“对不起”三个字，玉鼎真人痛骂了他一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一点点的憔悴下去。
“对不起……”
杨戬的目光微微闪烁，似有些动容的看向杨婵，可最终还是低下头，撂下一句熟悉的、令人痛心的话语。
“二哥……”
杨婵瞬间泪如雨下，埋在杨戬的肩头痛哭失声……
“敢问二郎显圣真君可在屋内？天蓬特奉我家主上之令，捎句话给真君。”
突然敲响的屋门使得屋内的二人思绪回炉，抬眼看去，只见一威武壮硕的天将站在门外；
“杨婵见过天蓬元帅，有礼了。”
杨婵起身，擦了擦微微泛红的双眼，盈盈一拜，她记得天蓬元帅，所有帮过他们兄妹的人，杨婵都记得。
“姑娘不必客气，看来陛下猜得没错，显圣真君果然在娲皇宫躲着。”
天蓬淡淡一笑，拱手还礼，看向杨戬的目光带着几分冷芒；
“怎么？昊天让你来抓我回去偿命吗？”
沉寂多日的杨戬终于说话了，他缓缓起身，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天蓬的目光；
“天蓬元帅！此地乃是娲皇宫！你不可胡来！”
杨婵慌忙挡在杨戬身前，女娲娘娘赠她的宝莲灯入手，警惕的看向天蓬；
“杨姑娘不必害怕，本将怎会在娲皇宫动手呢？况且陛下也并未让我将杨戬带回去，这一点，二位大可安心。”
天蓬嘴角抽了抽，此地可是娲皇宫，就算昊天下旨，他也不敢在此放肆！
“那你当如何？！”
“本将只是奉命来告诉你，已经有人替你偿命了，所以，你大可不必躲在娲皇宫苟延残喘，安安心心的回灌江口继续做你的二郎显圣真君吧。”
“你此话何意？！”
见天蓬元帅话音刚落就要转身离开，杨戬心头一滞，隐约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阔步上前将人拦下；
“本将的意思你听不明白吗？斩杀九大金乌的重罪，已经有人替你顶了，替你偿了命、还了债、赎了罪，而你，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愚蠢的、自以为是的活着！”天蓬元帅冷笑一声，转身看向杨戬的目光与死人无异，带着浓浓的厌恶和不屑，“早知今日，本将当初就不该救你！”
“……哪吒……是哪吒！我不许你们伤他！”
杨戬隐约回忆起在他昏迷前的那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如果有人替他承下那滔天的罪责，那人除了哪吒，杨戬根本想不到旁人……
“伤他？显圣真君莫不是真的忘了？伤他最深的人——可是你！”
天蓬自齿缝渗出一抹嗤笑，甩开杨戬的胳膊，拂袖而去。
“我……”
杨戬怔仲的立在原地，努力回忆着那天在桃山脚下的一幕幕，他记得他见到了母亲，母亲的声音还似从前那般温柔，他挥动盘古斧想要破开桃山的封印，第一斧、第二斧……他就快要成功了，可是突如起来的灼热瞬间使得桃山变成一片焦土，天罗地网束缚着他的法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十日晒化……
“二哥！二哥……”
之后发生了什么？杨戬狠狠砸着自己的脑袋，完全顾不得杨婵的惊呼声……
想起来了！
一瞬间，所有不堪的记忆回炉，盘古斧斩断身前的天罗地网，杀戮四起，十大金乌一个个的倒在斧下，快感充盈着每一寸经脉，直至最后剩下悲痛欲绝的大金乌和小金乌，杨戬毫不留情的挥下斧子，鲜血迸溅而出！
紧接着……紧接着是一抹焦急的鲜红色身影毅然决然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都做了什么！我对哪吒都做了什么？！”
“偿了命……偿了命……不……不可以！”
杨戬全身都在发抖，双眸渐渐被赤红淹没，飞奔而出……
“你还要发疯多久！”
重重的一拳砸在嘴角，杨戬趔趄着跌倒在地，耳边阴沉的声音是那样熟稔；
“师父……师父……救救哪吒！”
杨戬爬起来，拖着膝盖挪到玉鼎真人脚边，无措的拽着自家师父的衣摆；
“你没听到天蓬元帅的话吗？哪吒——替你偿了命！”
“不！不会的！师父你骗我的是不是？哪吒不会有事的！”
杨戬拼命摇了摇头，他不信！不信哪吒就这样离他而去！
“哪吒就算没死，他被你的盘古斧所伤，恐怕也只余下一口气了！”玉鼎真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怒斩九大金乌本就是死罪！即便玉帝偏宠他，可为了三界之主的颜面，哪吒也是活罪难逃！本就伤重未治的身子，也不知那孩子能否熬得过去……”
“错既在我，受罚之人也该是我！哪吒无罪啊！”
“此时说这些又有何意义？算着时间，女娲娘娘应该已经到天庭了，只希望一切顺利。”
天蓬所求之事，女娲娘娘并未避着玉鼎真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就该让杨戬清楚的知道，知道他对哪吒的亏欠！
“我……我要去守着他……师父……我爹走了……大哥走了……如今连我娘也没了……我不能……不能再失去哪吒了……不能……”
杨戬踉跄的爬起身，顾也不顾的就要去找哪吒，他真的无法再承受失去身边至亲至爱人的撕心裂肺了。
“嘭——”
忍无可忍的玉鼎真人抬手便砸在了杨戬的后脖颈处；
“添乱！”
失去知觉的杨戬被玉鼎真人和焦急赶来的杨婵扶着，扔回了修养的小屋……
“丫头，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本座守着。”玉鼎真人叹着气，怜惜的看向杨婵；
“道长不必客气，婵儿不累……”
杨婵轻抿着唇角，摇了摇头，眼睛时不时的就顺着门缝向里瞧瞧，忧心不已。
“都是造化弄人啊！”
玉鼎真人长长的出了口气，心里暗暗计较着，此事万不能让自家师弟知晓了，否则他这耳朵怕是数千年都清净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