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冰点
客厅里只余下空调运转的低鸣，以及窗外无尽的黑夜。刘子轩蹲在原地，手指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玻璃杯，指节泛白。刚才的温存与激情褪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被愚弄的冰冷愤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沙发旁，颓然坐下。目光却像被钉在了那个杯子上。
完·好·无·损。
四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击着他的理智。什么姥姥的遗物，什么独一无二，什么摔碎时的眼泪和委屈……全都是戏？一场精心编排，用来接近他的戏？
李虹学姐的警告言犹在耳，当时他只觉是学姐的过分敏感，甚至有些不悦。可现在，证据就握在手里，冰冷而讽刺。他想起孙栋栋每一次“恰到好处”的出现，想起她泪眼婆娑说自己无处可去，想起她刚才在情动时那句“预习怎么让室友更满意”的熟练挑逗……难道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表演？
他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直到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孙栋栋揉着惺忪的睡眼，身上随意裹着刘子轩的衬衫，光着脚丫走出来，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学长，你怎么起来了？我醒了摸不到你……”
她的目光落在刘子轩身上，然后，定格在他手中那个透明的玻璃杯上。
一瞬间，她脸上的慵懒和媚意冻结了，瞳孔微不可察地缩紧，脚步也顿在原地。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子轩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他没有怒吼，没有立刻质问，只是将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醒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口渴，找水喝。不小心碰掉了你的包。”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视着孙栋栋闪烁的眼睛，“这个杯子，看着很眼熟。”
孙栋栋的脸色白了白，但仅仅是一瞬。她立刻快步走过来，不是先去拿杯子，而是自然而然地坐到刘子轩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将脸颊贴在他僵硬的手臂上，语气带着撒娇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
“哎呀！这个杯子原来在这里！我找了好久呢！”
她抬起头，眼神无辜又委屈：“学长你忘了？这就是你之前撞碎的那个的同款呀！我当时真的好难过，后来逛了好久淘宝，才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买下来，想留个念想……可是买回来就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原来在包里！”
解释天衣无缝，表情情真意切。如果是几分钟前的刘子轩，或许就信了。甚至可能会因为自己提起“伤心事”而反过来安慰她。
但此刻，刘子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他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地审视过这张甜美无辜的脸。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睫毛的颤动，声音里刻意营造的委屈，都变得如此清晰可辨。
“念想？”刘子轩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臂，动作不大，却带着明显的疏离，“买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当作我们‘初遇’的念想？”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孙栋栋感受到了他的冷淡，抱膝坐在沙发上，小声说：“嗯……虽然开始是个意外，但对我来说，那是遇到学长的开始，很重要……”
“是意外吗？”刘子轩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孙栋栋耳边。
孙栋栋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里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慌乱。
刘子轩逼近一步，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靠背上，将她困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如鹰隼，不再有之前的温和与迟钝。
“孙栋栋。”他连名带姓地叫她，每个字都咬得很重，“看着我。”
“你告诉我，开学那天，你真的是不小心撞到我身上的吗？”
“那个所谓的‘姥姥留下的、独一无二’的杯子，真的存在过吗？”
“你无处可去，是真的遇到了黑心中介，还是……又一个让我心软的理由？”
他一连串的问题，像冰锥一样刺向孙栋栋。客厅里的空气降至冰点。
孙栋栋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迅速泛红，泪水盈满眼眶，欲落不落，比任何一次都显得真实而脆弱。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在刘子轩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预先编织好的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对峙。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孙栋栋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但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微微耸动。她低下头，不再看刘子轩的眼睛，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
“学长……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了？”
刘子轩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脏依然会条件反射般地抽搐一下，但理智牢牢地压过了这份不合时宜的心软。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孙栋栋用手背用力擦掉眼泪，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我明白了。”
“杯子的事，我骗了你。接近你，是我故意的。”她承认了，虽然承认得模糊，但等于默认了刘子轩的所有猜测。
“但是学长，”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倔强地看着他，“我喜欢你，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为了你才考到这里，这份心情，没有一点是假的！”
“我承认我用了心机，我撒谎，我装可怜……因为我太想靠近你了！我知道你和李虹学姐……我如果不想办法，可能永远都只能远远看着你！”
她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激动。
刘子轩闭了闭眼，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失望、被欺骗的刺痛，还有一丝……可悲的理解。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面对光芒四射的李虹学姐时，那种自卑和遥不可及的感觉。
孙栋栋看着他复杂的表情，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哀求：
“学长，你答应过和我一起住的……契约已经生效了。你刚才……也‘检查’过了不是吗？”
“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在新的房子里，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我的心是真的。如果……如果到最后，你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这样的我，我会自己离开，绝不再纠缠你。”
她提出了一个新的，更危险的赌约。赌她的真心，能覆盖掉所有不光彩的开始。
刘子轩直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雨已经停了，但玻璃上凝结的水珠，让窗外的灯火变得模糊而扭曲。
他的心也一样乱。
揭穿她，然后呢？把她赶出去？让这一切像个荒唐的笑话一样结束？
还是……走进她布下的下一个局？
良久，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深的疲惫。
“好。”他听见自己说，“按原计划，找房子，合租。”
“孙栋栋，这是最后一次。”他的目光冷冽，“别再把你的‘小聪明’，用在我身上。”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这场同居，从一场看似甜蜜的契约，变成了一场充满猜忌和试探的试炼。
孙栋栋用力点头，眼泪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似乎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两人都心知肚明，那层薄薄的、名为“信任”的窗户纸，已经彻底捅破了。未来的“同居”生活，注定危机四伏。
下一章预告： 找房过程中的微妙博弈，李虹学姐的再次介入，以及搬入“新家”第一夜，两人将如何面对彼此？同在一个屋檐下，猜忌与吸引并存，这场“危险契约”下的同居生活，正式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