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长夜终明
暮色像浓墨般晕染开来,将星海中学后门的杨树林裹得密不透风。
废弃仓库的铁门锈迹斑斑,在晚风里发出“吱呀”的轻响,像濒死者的喘息。
我攥着藏在袖口的微型通讯器,一步步走向仓库,鞋底碾过落叶的声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仓库门口,张智博的身影被昏黄的路灯拉得狭长。他斜倚在铁门旁,手里拎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看到我走来,嘴角勾起一抹倨傲的笑:“还以为你不敢来,看来还不算太蠢。”
我低着头,装作怯懦的样子,手指绞着衣角:“我想好好学习,不想被老师骂,也不想拖班级后腿。”
“想好好学习?”张智博嗤笑一声,伸手推开门,仓库里立刻涌出一股霉味和灰尘混合的气息,“进去吧,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适者生存’,在重点班,只有成绩好的人,才有说话的资格。”
我跟着他走进仓库,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墙面斑驳,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纸箱和生锈的铁架,角落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麻袋,正是当年林文斌藏匿罪证的地方。张智博走到仓库中央,转身看向我,眼神里的阴鸷再也藏不住:“其实我根本没打算教你什么,不过是看你碍眼,想给你点教训罢了。”
他伸手去扯我的头发,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同时按下通讯器的报警键:“张智博,你以为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吗?你霸凌刘丽丽,骗苏晓冉来这里,交给林文斌糟蹋,还帮着校长掩盖罪行,这些事,你以为能瞒一辈子?”
张智博的脸色骤然变了,眼神里满是错愕和暴怒:“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是谁?!”
“我是来替苏晓冉、替刘丽丽讨公道的人。”我站直身体,抹去脸上伪装的怯懦,眼底只剩冰冷的锋芒,“你的帆布包里有U盘,里面是林文斌的罪证,也是你要挟他的筹码,对不对?”
张智博猛地攥紧帆布包,转身就要跑,可仓库的铁门突然被踹开,刺眼的手电光束照得他睁不开眼。逢觉春带着几名警员冲了进来,声音如雷霆:“张智博,你涉嫌教唆他人侵害未成年、包庇犯罪、故意杀人未遂,现在正式对你实施抓捕!”
警员们迅速上前,将张智博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铐铐住他的手腕。他挣扎着嘶吼:“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三好学生!我爸是教育局的!你们不能动我!”
“三好学生的称号,掩盖不了你内心的肮脏;你父亲的权力,也护不住你的罪行。”逢觉春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帆布包,打开拉链,拿出那个银色U盘,“这个U盘里的内容,还有仓库里的物证,足够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张智博看着U盘,眼神里的嚣张瞬间被恐惧取代,却仍梗着脖子嘶吼:“我不知道什么U盘!那是林文斌的东西!我只是路过仓库!”
我站在一旁,看着被押走的张智博,指尖的桃木符微微发烫。仓库里的怨魂气息渐渐散去,苏晓冉和刘丽丽的执念,终于有了落地的可能。
与此同时,星海中学的操场上,王伟杰安排的女警正站在临时搭起的讲台前,面对着初三一班的全体学生。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孩子们的脸,没有预想中的愧疚,只有掩饰不住的不耐和窃笑。
女警的声音温和却坚定,透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操场:“同学们,成绩从来不是衡量一个人好坏的唯一标准。作业本上的标准答案,换不来一颗善良的心;优异的分数,也不能成为霸凌他人的借口。”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一阵细碎的嗤笑。
“说什么呢,成绩不好的人本来就没资格说话啊。”
“刘丽丽自己玻璃心,被说几句就想不开,关我们什么事?”
“张智博不过是跟她闹着玩,现在被抓了,真是小题大做。”
前排的高马尾女生凑到同桌耳边,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她以为讲几句大道理就能改变什么?成绩好就是王道,以后我们照样能上好高中、好大学,谁还记得刘丽丽是谁?”
同桌连连点头,眼神里满是认同:“就是,再说了,要不是刘丽丽自己要多管闲事,查什么苏晓冉的下落,也不会死。张智博也是倒霉,被她缠上了。”
李涛和几个男生站在人群里,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等张智博他爸出面,肯定能把他捞出来。到时候,看谁还敢跟我们作对。”
女警的目光扫过台下,看着那些不以为然的脸,声音沉了沉:“你们觉得这是小题大做?觉得刘丽丽的死是她自己的问题?那我告诉你们,每一次冷漠的旁观,每一次恶意的嘲笑,都是压垮她的稻草。”
“张智博霸凌刘丽丽,你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反而跟着起哄;刘丽丽被欺负得躲在角落哭,你们没有一个人安慰她,反而觉得她懦弱。你们以为自己没有错,但实际上,你们都是帮凶。”
“帮凶?”一个男生嗤笑一声,故意提高音量,“老师,你会不会太夸张了?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又没动手打她,怎么就成帮凶了?”
“就是啊,”另一个女生附和道,“她自己长得不好看,成绩又差,本来就不受人喜欢。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空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残忍和无知。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优越感里,觉得成绩好就拥有了豁免权,觉得弱小就活该被践踏。
女警看着他们,眼底满是失望,却依旧坚持着把话说完:“我希望你们能明白,尊重他人是最基本的品格。今天你们可以因为成绩嘲笑别人,明天就可能因为其他原因被别人嘲笑。善恶终有报,你们现在种下的恶因,终有一天会结出恶果。”
可台下的学生们根本没听进去,有的低头玩着手指,有的互相递着眼色,还有的甚至偷偷笑出了声。这场关于校园霸凌的宣讲,最终变成了一场无人在意的独角戏。
警队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得晃眼,将张智博的影子钉在冰冷的墙壁上。逢觉春将U盘递给王伟杰,语气严肃:“这小子骨头硬,仗着家里的背景有恃无恐,你得用尽全力撬开他的嘴。重点问清楚U盘里的完整内容、他和林文斌的勾结细节,还有苏晓冉的具体下落、刘丽丽坠楼当晚的真相。”
王伟杰接过U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放心吧逢队,我倒要看看,这‘天之骄子’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审讯室的门关上,王伟杰将一沓证据甩在张智博面前,仓库的监控截图、他借钥匙的登记记录、李涛等人的证词,还有那张他藏在英语书里的苏晓冉照片。
“张智博,别装糊涂了。”王伟杰坐在他对面,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已经查到,苏晓冉失踪前,最后联系的人是你;林文斌去仓库的时间,和你借钥匙的时间完全吻合;刘丽丽坠楼前,曾多次找你对质,这些你怎么解释?”
张智博瞥了一眼证据,嘴角勾起一抹轻蔑:“解释什么?巧合罢了。苏晓冉自己要去仓库,林老师是去处理私事,刘丽丽是自己想不开跳楼,跟我有什么关系?”
“巧合?”王伟杰冷笑一声,拿出技术科恢复的聊天记录,“这是你和林文斌的聊天记录,里面说‘人已经带到了,你该兑现承诺了’,还有‘那个刘丽丽太烦了,得想办法让她闭嘴’,这也是巧合?”
张智博的脸色变了变,却仍死鸭子嘴硬:“那是我跟林老师开玩笑的!你们不能凭几句玩笑话定我的罪!”
“开玩笑?”王伟杰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桌上的水杯都在晃动,“苏晓冉现在生死未卜,刘丽丽死得不明不白,你跟我说这是开玩笑?”他俯身凑近张智博,语气冰冷刺骨,“我告诉你,你的‘三好学生’称号没用,你父亲的权力也没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今天不说,明天不说,总有一天会说!但拖延得越久,你的罪就越重!”
张智博梗着脖子,死死咬着嘴唇,眼神里满是倔强和恐惧。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王伟杰轮番抛出证据,仓库里找到的苏晓冉的发卡、U盘里部分恢复的视频片段、赵宏远审讯时的旁证,一点点瓦解着他的心理防线。
审讯室的灯光亮了一夜,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王伟杰的声音已经沙哑,却依旧没有放弃。张智博从最初的嚣张跋扈,到后来的沉默抵抗,再到最后的疲惫不堪,眼神里的防线一点点崩塌。
“你以为林文斌会护着你?”王伟杰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语气放缓了几分,“他现在自身难保,早就把你供出来了!他说,是你主动找到他,用他的罪证要挟他,让他帮你报复苏晓冉;刘丽丽也是你提议灭口的,说她知道得太多,会坏了你的事。”
“不可能!林文斌这个叛徒!”张智博猛地嘶吼起来,眼眶通红,情绪彻底失控,“是他逼我的!是他先做了那些龌龊事!我只是想让苏晓冉后悔拒绝我!她凭什么拒绝我?我成绩好,家境好,她就该乖乖听我的!”
“后悔?”王伟杰抓住他的话柄,追问下去,“你怎么让她后悔?把她骗到仓库,让林文斌侵害她,这就是你的报复?”
张智博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声音带着哭腔:“是!是我骗她去的!我说林文斌能帮她解决我霸凌刘丽丽的事,让她单独去仓库面谈!我没想到林文斌会对她做那种事……后来我看到他的罪证,就想拿着要挟他,让他在学校里护着我,让所有人都听我的……”
“刘丽丽呢?”王伟杰追问,“她是不是查到了真相,你才跟赵宏远联手杀了她?”
张智博浑身发抖,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是……是她!她总缠着我,问我苏晓冉去哪里了,还说她查到我跟林文斌有关系……赵宏远说她留着是个祸害,让我找机会把她引到天台……是他推下去的!我没动手!我只是把她骗到天台而已!”
“苏晓冉现在在哪里?”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张智博抬起头,眼神涣散:“我不知道……林文斌说他把她送走了,送到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在城郊的废弃砖窑厂……他说这样才能让她永远后悔……”
王伟杰立刻记录下他的供词,按下通话键,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逢队,他招了!都招了!苏晓冉是他骗去仓库的,刘丽丽是他和赵宏远联手杀的!苏晓冉可能被藏在城郊的废弃砖窑厂!”
审讯室的门打开,逢觉春走了进来,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张智博,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你终于说了实话。现在,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深夜的星海中学,警灯的光芒渐渐褪去,只有教学楼的灯光还亮着几盏。我站在操场中央,远远看着那些散场的学生,他们说说笑笑地走出校门,丝毫没有被刚才的宣讲影响,仿佛刘丽丽的死、张智博的被捕,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指尖的桃木符微微发烫,带着一丝冰冷的讽刺。我知道,有些罪恶根深蒂固,有些人心早已扭曲,一场宣讲、一次抓捕,根本无法彻底唤醒他们。
但至少,我们揭开了真相,让那些作恶者付出了代价。
长夜终有尽时,哪怕有些角落依旧黑暗,但光明已经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