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吉野悲歌

第25章 吉野悲歌

大东沟的海面上,硝烟尚未散尽,暮色已如墨汁般泼洒开来,将翻滚的浪涛染成深黛色。松岛号冒着滚滚浓烟,舰体歪斜着在海面漂浮,动力彻底瘫痪,如同被折断翅膀的巨鸟。我立于定远舰舰桥,猩红的指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掌心被旗杆硌得生疼,目光越过层层硝烟,死死锁定着远方那艘仍在挣扎逃窜的舰艇——吉野号。

那抹灰黑色的舰影,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每个北洋水师将士的心头。丰岛海战的炮声犹在耳畔,高升号被击沉时的哀嚎、操江号被俘时的屈辱,无数同胞的鲜血都与这艘快船脱不了干系。今日,松岛号已瘫,比叡、扶桑葬身鱼腹,唯有这吉野号,仍在凭借其惊人的高航速负隅顽抗,妄图逃脱法网。

“刘管带!”我转身看向身旁的刘步蟾,声音因压抑着滔天怒火而微微发颤,“传我将令,定远、镇远双舰主炮全部校准,目标吉野号!陈墨,立刻测算诸元,把精准射击参数报给主炮长!”

刘步蟾眼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他紧握望远镜,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如炬地盯着吉野号的动向,高声应道:“遵令!苏统领放心,今日定让吉野号有来无回!”说罢,他立刻转身传令,镇远舰的信号兵迅速打出灯光指令,与定远舰形成呼应。

“明白!”陈墨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扑向观测台。他本是留洋归来的维修工程师,专精舰艇技术与参数校准,从无指挥开火的权限。此刻他俯身调整着新式瞄准仪,镜片上蒙着一层硝烟与飞沫,鼻尖几乎贴在观测镜上,指尖掐进掌心,汗珠顺着额角滚落,滴在瞄准镜的玻璃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油污与汗水混在一起,在脸颊上划出几道黑痕,手中的计算尺飞速滑动,笔尖在测算纸上沙沙作响,海风掀起他的工装衣角,露出沾满机油的袖口。“风速渐强,浪涛起伏加剧,敌舰航速略有放缓……主炮仰角微调,提前量修正!”他高声报出精准数据,声音因紧绷而带着一丝沙哑,通过传令兵快速传递给两座主炮炮塔的主炮长,“参数校准完毕,随时可开火!”

此时的吉野号上,坪井航三少将面色铁青如铁,正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松岛号瘫痪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他彻底慌了阵脚。“全速前进!摆脱北洋舰队的追击!”他死死攥着指挥台的栏杆,指节泛白,“左舷速射炮全力开火,压制后面的追兵!”话音未落,一枚流弹擦着舰桥飞过,击碎了舷侧的玻璃,碎片溅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吉野号的烟囱喷出浓密的黑烟,螺旋桨疯狂搅动海水,舰体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东南方向疾驰,激起的白色浪涛在舰尾拖出长长的痕迹。舷侧的速射炮同时开火,密集的炮弹在海面激起一道道水柱,带着刺耳的尖啸,试图阻挡北洋舰队的追击。

“想跑?没那么容易!”镇远舰上,王德彪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肌肤在暮色中泛着油光,汗水顺着肌肉的沟壑往下淌,他亲自操控一门副炮,目光死死锁定吉野号的甲板,“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让小鬼子知道,欠我们的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随着他一声令下,镇远舰的副炮率先开火,紧接着,定远舰的副炮也加入战局。密集的炮弹如雨点般落在吉野号周围,溅起的浪花打湿了舰体甲板,咸涩的海水混着硝烟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战场。镇洋舰队的经远、致远等巡洋舰也从两侧包抄过来,形成合围之势,死死咬住吉野号,压缩其机动空间。

“各主炮注意,听我指令!”我立于舰桥最高处,猩红指挥旗高高举起,目光紧盯着吉野号的舰影,“倒计时三、二、一!开火!”

话音未落,定远舰前主炮率先发出震天怒吼,橘红色的火舌刺破暮色,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流星般朝着吉野号飞去。紧接着,镇远舰的主炮也轰然作响,两枚巨弹一前一后,朝着同一目标疾驰而去。

“轰隆!”第一发炮弹精准命中吉野号的舰桥后方,剧烈的爆炸瞬间掀起漫天火光,钢铁碎片夹杂着木屑飞溅,日军水兵的惨叫声在海风中清晰可闻。舰桥内,坪井航三被爆炸的冲击波掀倒在地,额头撞在指挥台上,鲜血直流。他挣扎着爬起来,胸前的怀表不慎滑落,坠向甲板。表盖摔裂,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露了出来——那是一个妇人抱着幼童的身影,正是他远在日本的妻儿。海风卷起照片,朝着海面飘去,坪井航三伸出手,想要抓住,却只抓到一把空气。看着照片沉入冰冷的海水,他眼中的惊骇渐渐被绝望取代,那是对家国的牵挂与败局已定的无力。

“继续开火!不要停!”我挥动令旗,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

双舰主炮交替射击,一发发开花弹接连命中吉野号。第二发炮弹击中其左舷水线装甲带,厚重的装甲被炸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海水如猛兽般疯狂涌入;第三发炮弹落在甲板中部,将一座速射炮炮塔直接掀飞,大火顺着甲板蔓延,很快便吞噬了大半个舰体,灼热的气浪隔着数里都能感受到。

吉野号的航速渐渐放缓,舰体开始向左倾斜,甲板上的日军水兵陷入一片混乱。有的在疯狂救火,双手被火焰灼伤也浑然不觉;有的则抱着救生圈跳海逃生,在浪涛中挣扎沉浮;还有的仍在负隅顽抗,却被北洋舰队的炮火一一击倒。

吉野号的舰长河原要一看着步步逼近的北洋舰艇,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深知今日已无逃脱可能,竟下令调转航向,试图凭借舰体优势撞击定远舰,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全员准备,撞沉定远!与清国人同归于尽!”他嘶吼着拔出指挥刀,指向定远舰的方向,刀刃上反射着甲板的火光,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不好!敌舰要撞过来了!”定远舰上的瞭望兵高声预警。我心中一惊,立刻下令:“左满舵!规避撞击!同时主炮持续射击,打断它的航向!”

定远舰庞大的舰体缓缓转向,舰身与海浪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规避着吉野号的冲击。陈墨再次快速测算,双眼紧盯着观测仪,睫毛上沾满细小的汗珠,高声喊道:“大人,敌舰逼近速度极快,距离持续缩短,建议集中副炮打击其舵机!”

“准!”我果断下令。定远、镇远两舰的副炮立刻调转方向,密集的炮弹朝着吉野号的舰尾舵机处飞去。几声巨响过后,吉野号的舵机被彻底炸毁,舰体失去控制,在海面上打着转,撞击计划彻底破产。河原要一看着失控的舰艇,绝望地嘶吼着,却再也无力回天。

解决了撞击危机,我的目光重新回到吉野号上。此时的吉野号已岌岌可危,舰体倾斜角度超过45度,甲板上的大火越烧越旺,浓烟滚滚升腾,几乎遮蔽了整个舰体,呛人的焦糊味随风飘来。可即便如此,舰尾的一门速射炮仍在顽强射击,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王德彪!”我对着传令兵喊道,“命令镇远舰,集中副炮火力,摧毁吉野号剩余的火力点!”

“收到!”王德彪的吼声传来。镇远舰的副炮立刻调整方向,密集的炮弹朝着吉野号的舰尾飞去。几声巨响过后,那门负隅顽抗的速射炮被彻底摧毁,吉野号彻底失去了反击能力。

“最后一击!”我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如刀,“陈墨,重新校准参数,锁定吉野号弹药库!”

陈墨再次俯身测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指腹磨得发红,“大人,弹药库位置锁定,参数修正完毕!”他始终恪守工程师的本分,只提供技术支撑,绝不越权干预作战指令。

“开火!”

定远舰的主炮再次发出震天怒吼,这一发凝聚着所有将士仇恨与期盼的炮弹,如一道闪电,精准命中吉野号的弹药库。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吉野号的舰体瞬间被巨大的火光吞噬,整个海面都在剧烈震颤,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掀翻。舰体中部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断裂的钢铁结构在火光中扭曲变形,浓烟冲天而起,在暮色中形成一道巨大的黑色烟柱。

紧接着,连环爆炸接踵而至,弹药库的爆炸引发了舰上所有弹药的殉爆。吉野号的舰体被拦腰炸断,前段舰体高高翘起,带着大量日军水兵,如同一头濒死的巨兽,猛地砸向海面,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后段舰体则在大火中燃烧片刻,缓缓下沉,甲板上的火焰在海风中噼啪作响,最终被汹涌的海水彻底吞没。

“沉了!吉野号沉了!”镇远舰上,刘步蟾激动得挥拳高呼,声音哽咽。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定远舰的甲板上,李明等新兵热泪盈眶,相互拥抱在一起,哭声与欢呼声交织在一起。王德彪站在副炮旁,仰天长啸,眼中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他盼这一天,盼了太久太久。

我立于舰桥,望着吉野号沉没的海域,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海风裹挟着硝烟与焦糊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丰岛之耻、甲午之殇,在这一刻,终于得以洗刷。

“统领,喝点水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身,只见青禾端着一杯温热的水,缓步走来。她的水兵服早已被硝烟熏黑,裤脚沾满了油污与血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脸上还带着几道浅浅的划痕,却难掩眼中的喜悦与关切。

“你怎么上来了?上面危险。”我接过水杯,指尖触及温热的杯壁,一股暖意瞬间蔓延至心底。

“战场暂时稳定了,沈兰姐在下面照料伤员,让我给您送点水。”青禾轻声说道,目光落在我紧握的指挥旗上,“您已经站了三个时辰了,一直没歇过,喝点水歇歇吧,小心舰体颠簸。”

说话间,沈兰也提着药箱走上舰桥,她的医服上同样沾满了血迹,脸上带着疲惫,却笑容温婉:“大人,这是安神药膏,涂抹在太阳穴上,可缓解疲劳与头痛。这场大战,您费心了。”

我接过药膏,看着眼前这两位在炮火中始终坚守的女子,心中满是欣慰与感动。她们没有上阵杀敌,却用自己的方式,为这场胜利付出了太多。“辛苦你们了。”我轻声说道,目光扫过甲板上欢呼雀跃的将士们,“这场胜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每一位弟兄的血汗,是陈墨的精准测算,也是你们的默默守护。”

我摊开手掌,掌心那枚青禾赠予的平安符,早已被汗水浸透,却依旧温热。正是这枚小小的平安符,在无数个生死瞬间,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传令各舰,乘胜追击!”短暂的休整后,我再次挥动令旗,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靖海舰队主力追击日军第一游击队剩余舰艇,镇洋舰队清理战场,搜救落水将士,收拢战利品!”

“遵令!”各舰迅速响应,北洋双舰队士气如虹,朝着日军逃窜的方向疾驰而去。日军第一游击队剩余的高千穗号、秋津洲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顾着拼命逃窜。靖海舰队的“镇岳”“定澜”号铁甲舰一马当先,速射炮持续开火,不断给逃窜的日军舰艇造成杀伤。

高千穗号舰长见势不妙,下令舰艇转向,试图绕开靖海舰队的追击,却被“定澜”号死死咬住。“定澜”号的主炮一发命中其舰尾,螺旋桨被炸毁,高千穗号瞬间失去动力,只能在海面漂浮。最终,在靖海舰队的炮火威慑下,高千穗号悬挂白旗,宣布投降。

秋津洲号则趁乱逃脱,朝着日本本土方向疾驰而去。陈墨通过观测仪监控着其逃窜方向,向我汇报道:“大人,秋津洲号向东南方向逃窜,航速较快,舰艇损伤较轻,是否继续追击?”

我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受损的舰艇与疲惫的将士们:“不必了。”连续数日的激战,舰队早已疲惫不堪,舰艇也多有损伤,弹药与物资消耗巨大。“穷寇莫追,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修复舰艇。”我说道,“日军主力已被击溃,联合舰队短期内已无法对我北洋水师构成威胁。”

陈墨点点头,随即转身协助检修受损的观测设备——战场之上,他的战场从不是指挥台,而是每一台仪器、每一组参数,这才是他作为工程师的使命与坚守。

夜色渐浓,星光点点洒在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北洋舰队的舰艇在战场周围列队,水兵们忙着搜救落水的战友,打捞漂浮的武器弹药与物资。海面上,吉野号沉没的海域仍冒着淡淡的硝烟,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惨烈的战斗。

我立于舰桥,望着漫天星光与海面的点点灯火,心中感慨万千。从魂穿定远舰的那一刻起,我便肩负着改写历史的使命。如今,黄海海战大捷,吉野号被击沉,日军联合舰队主力溃败,甲午海战的命运,已然被彻底改写。

可我深知,这并非终点。日本野心未死,朝堂之上的博弈仍在继续,北洋水师的革新之路,依旧漫长。

青禾与沈兰并肩站在我身旁,望着远处清理战场的舰艇,脸上满是憧憬。水兵们纷纷在甲板上唱起了北洋水师的军歌,歌声雄浑激昂,在海面上久久回荡。

“我们是海的儿女,我们是国的屏障……”

歌声中,我握紧了手中的指挥旗,目光望向遥远的东方。那里,是日本的方向,也是未来的战场。星光下,陈墨正用干净的布条擦拭观测仪镜片上的血污与硝烟,指尖轻轻转动旋钮,校准仪的刻度在星光下清晰可见,恰好映出东方天际那一缕微弱却坚定的曙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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