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衣香鬓影下的暗涌

接下来的日子，苏念在一种微妙的准备状态中度过。林薇知道她要陪陆珩参加家族寿宴后，兴奋得如同自己要出席国宴，拉着她又是一通扫货，最终选定了一件淡雅而不失格调的浅蓝色长裙，款式简约，剪裁精良。

陆珩对此没有过多干涉，只是在她试装后，默默让周助理送来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条镶嵌着细小钻石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颗泪滴形的海蓝宝，与她裙子的颜色相得益彰，低调而华贵。

“戴着它。”他只是简单地说，眼神里带着鼓励。

寿宴前一晚，苏念罕见地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想象着明天可能遇到的各种场景。陆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深夜发来信息：

“别紧张，就当是去吃顿饭。有我在。”

简短的几个字，却像定心丸，让她躁动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周五傍晚，陆珩来接她。他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气质矜贵不凡，看到精心打扮后的苏念时，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惊艳之色。他亲自为她戴上项链，冰凉的宝石贴在她温热的锁骨上，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很美。”他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车子驶向郊外一座戒备森严的庄园式酒店。越是接近目的地，苏念越是能感觉到陆珩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握着她的手，掌心有些潮湿。

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他们一出现，便吸引了众多目光。有探究，有审视，也有毫不掩饰的惊讶。陆珩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回应着一些人的招呼，手臂却始终稳稳地护在苏念腰间，带着她径直走向主位。

主位上，一位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人端坐着，正是今晚的寿星陆老爷子。他身旁围着几个中年男女，气质皆是不凡，想来是陆珩的叔伯姑婶。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念身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好奇、打量，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陆珩上前，奉上礼物，语气恭敬却疏离。

陆老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苏念，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位是？”

“我女朋友，苏念。”陆珩的介绍清晰而坚定，握着苏念的手收紧了些。

苏念连忙露出得体的微笑，微微躬身：“陆老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陆老爷子没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那种无形的压力，让苏念后背微微冒汗。

很快，便不断有人上前与陆珩寒暄，言语间多是商业往来或家族事务。苏念被晾在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能感觉到那些名媛淑女们投来的目光，带着若有若无的比较和优越感。

“哟，阿珩，这位小姐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千金？”一个略带尖刻的女声响起。苏念转头，看到一个打扮珠光宝气、眉眼与陆珩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陆珩低声在她耳边介绍：“我二婶。”

苏念正要回答，陆珩却抢先一步，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二婶费心。念念是位非常优秀的插画师，她的才华和品性，比家世更值得尊重。”

二婶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难看，讪讪地走开了。

陆珩带着苏念走到相对安静的餐区，递给她一杯果汁。“别在意他们的话。”他低声安慰，眼神里带着歉意，“让你受委屈了。”

苏念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她其实心里很难受，不是因为被轻视，而是因为她清晰地看到了横亘在她与陆珩之间的鸿沟。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充斥着利益、算计和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

宴会进行到一半，陆珩被几位叔伯叫去谈事情。苏念一个人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精心打理的花园，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适应？”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苏念回头，看到陆姑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理解的笑容。

“姑姑。”苏念有些不好意思。

“第一次来这种场合，难免的。”陆姑姑拍拍她的手，“别被表面的浮华吓到。这个家啊，看着热闹，内里冷暖自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远处正在与人交谈的陆珩，低声说，“阿珩不容易。他肯带你来，是把你看得极重。你只要相信他，站在他这边就好。”

陆姑姑的话像一股暖流，慰藉了苏念不安的心。她感激地点点头：“我明白，谢谢姑姑。”

这时，苏念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气质阴柔的年轻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让她很不舒服。陆珩刚好回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下意识地将苏念往身后护了护。

“那是谁？”苏念小声问。

“顾丞的同父异母哥哥，顾明辉。”陆珩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离他远点。”

苏念的心微微一沉。顾家……似乎比陆家更复杂。

寿宴终于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接近尾声。陆珩带着苏念提前离场，没有惊动太多人。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苏念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

陆珩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心疼。“对不起，念念。”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让你经历这些。”

苏念看着他疲惫的眉眼，想起宴会上他独自应对各方压力时的身影，心里那点委屈和不适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她反手握住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而且，我说过会陪你，不是只陪你享受阳光，也包括面对这些。”

她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勇敢：

“陆珩，我不怕。”

昏暗的车厢里，陆珩的瞳孔微微震动。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蕴藏着巨大勇气的女孩，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和爱意。他倾身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车窗外，庄园的灯火渐渐远去。苏念知道，今晚只是开始，未来或许还有更多的风雨。但靠在这个为她挡风遮雨的怀抱里，她前所未有地确定——

无论他的世界多么复杂，只要他紧握她的手，她就有勇气，和他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