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

晨光慢悠悠漫过萧府的青砖院墙,落在院中的石板路上,映出浅浅的光斑,风里裹着的淡淡硝烟味,压得人心头沉乎乎的。

萧玦扶着沈知微下了马车,指尖稳稳攥着她的手腕,一路走进府门都没松开。下人早捧着干净衣裙和温好的汤药候在廊下,见两人过来,连忙引着往西侧偏院走。

沈知微换好衣服,宽松袖口遮住手臂的伤口,走出房门时,见萧玦站在石榴树下跟下属交代事,玄色衣袍还带着冷厉,眉峰拧着,眼底有熬夜的红血丝。

她轻步走过去,等下属退走才开口:“歇半个时辰吧,一夜没合眼,身子扛不住。”

萧玦转头牵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的伤口:“没事,先查死士身份,还有张姑娘手里的密函,得摸清里面的内容。”

话音刚落,下人来报,张侍郎带着张灵玥和林澈到了。

几人进屋坐定,张侍郎直接掏出密函放在桌上:“这里面是盐铁官营的贪腐证据,牵扯到三皇子的母族势力。”

萧玦展开密函,沈知微凑在一旁看,纸上记着密密麻麻的账目和受贿官员名字,从地方小官到朝中重臣,层层牵扯着三皇子一系,越看心里越沉。

“难怪他们非要杀灵玥,这密函送上去,三皇子一系就完了。”沈知微轻声说。

张侍郎叹口气:“这事太险,一步错,我们都可能被反咬,扣上构陷皇子的罪名。”

林澈按紧腰间佩剑,沉声道:“我会寸步不离守着姑娘和密函,绝不让奸人得手。”张灵玥拉了拉他的衣袖,眼底满是暖意,林澈转头看她,神色柔和了不少,耳尖悄悄泛红。

萧玦合起密函,眼底带了寒:“密函得尽快送进宫,但不能贸然去。三皇子眼线多,怕半路被截胡,反倒吃了亏。”

“找李大人和陈大人帮忙吧,他们刚正,又跟三皇子不对付,一起面圣更稳妥。”沈知微接话。

萧玦点头:“已经让人去联络了,傍晚该有回信。”

几人又细聊了面圣的时间和细节,约定傍晚在萧府汇合,一起入宫,全程要藏好行踪,别走漏风声。

送走三人,屋内静了下来。沈知微走到窗边,望着院外的石榴树,心里沉甸甸的,满是对后续的顾虑。

萧玦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声音低沉温柔:“别担心,凡事有我,不会出岔子。”

沈知微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扣紧,轻声道:“我陪着你,一起把这事办好。”

风从窗缝吹进来,裹着草木的清香,两人静静站着,交握的手带着彼此的温度,心里都清楚,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得步步小心。

傍晚的风裹着凉意,萧府院子里落了层灰扑扑的暮色,桌上的饭菜凉了大半,没动几口。

沈知微坐在桌边,指尖抠着杯沿,目光黏在院门口,等着下属回来复命。

萧玦站在廊下,手里捏着密函反复摩挲,指节泛白,眉峰拧得很紧,眼底藏着难辨的沉郁。

“李、陈两位大人会应下来吗?”沈知微起身走过去,声音压得轻。

萧玦转头看她,语气没什么起伏:“他们跟三皇子积怨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宫里的水比预想的浑,得防着变数。”

话音刚落,下属快步闯进来,躬身急道:“大人,两位大人同意了,约好亥时宫门外见,一同面圣。”

萧玦收了密函,沉声道:“备车,提前半个时辰过去,别露行踪。”

沈知微拢了拢衣襟:“我跟你去。”

“宫里凶险,你留府里。”萧玦攥住她的手腕。

“我懂密函的事,能帮衬,总比你独自应对稳妥。”沈知微抬眸看他,眼神定得很,没半分退让。

萧玦沉默片刻,松了手:“跟紧我,半步别离。”

两人换了素净的深色衣服,悄悄出府登车,马车往皇宫去,车厢里静得发闷,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一路压得人心慌。

到宫门外时,天全黑了,月色淡得像蒙了雾,宫墙高矗,黑沉沉的压下来,透着股冷厉。

等了约莫一刻钟,李、陈两位大人的马车到了,两人下了车,脸色凝重,快步走进阴影里。

“萧大人,密函妥帖?”陈大人低声问,目光扫着四周,警惕得很。

萧玦点头,摸出密函攥在手里:“妥了,亥时一到,宫门会开条缝,咱们直接进。”

几人没再多说,各自站在阴影里候着,风刮得脸疼,心里都绷着弦,连呼吸都放轻了。

亥时梆子声敲得沉,宫门果然开了道窄缝,禁军核对过身份,侧身放行,眼神里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审视。

往里走的路静得瘆人,宫道旁的宫灯昏昏暗暗,光影晃来晃去,偶尔传来巡逻禁军的脚步声,衬得气氛更压抑。

到御书房外,侍卫进去通传,没片刻就躬身出来:“陛下宣几位大人进殿。”

推开门,御书房里烛火亮得刺眼,皇帝坐在龙椅上,指尖捻着佛珠,脸色平静得反常,不见半分深夜被扰的不耐。

“深夜求见,有何要事?”皇帝开口,声音淡得没起伏,目光扫过几人,最后落在萧玦手里的密函上。

萧玦上前,双手捧上密函:“陛下,臣查获盐铁官营贪腐实证,牵扯甚广,恳请陛下过目处置。”

太监接过密函呈上去,皇帝慢悠悠展开,眼神扫过纸页,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既不怒,也不意外,只是指尖的佛珠转得快了些。

殿里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李大人忍不住上前躬身:“陛下,此事臣等已核实部分,绝非虚言,还请陛下严惩奸佞。”

皇帝合起密函,放在案上,抬眼看向几人,嘴角勾了抹淡得看不见的笑:“严惩?盐铁营收多少,亏多少,朕心里清楚得很。”

这话一出,几人都是一愣,萧玦心头沉下去:“陛下的意思是……”

“那些银子,一半入了他们腰包,一半,填了西北军饷的窟窿。”皇帝靠在龙椅上,语气漫不经心,“朕早就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总不能让军队断了供给。”

沈知微攥紧手心,原来皇帝不是不知情,只是默许了这场贪腐,为了稳住军队,压根不在乎百姓的死活。

没等几人回神,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三皇子带着侍卫闯进来,跪在地上,抬头就喊:“父皇!萧玦等人伪造证据,构陷儿臣和朝中大臣,意图谋反!”

萧玦转头看他,眼底冷了下来,三皇子敢这么明目张胆闯进来,怕是早跟皇帝有了默契。

皇帝瞥了三皇子一眼,没骂也没罚,只是看向萧玦几人,语气沉了些:“密函之事,到此为止。你们若识趣,就当没见过这东西,各自回去,此事朕不追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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