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假期

2024年8月2日,上午09:00。

刑侦总队大楼,顶层会议室的百叶窗被全部拉起,阳光大片洒进来,像有人把夜晚彻底折叠收起。

长桌尽头,十张黑底银纹的扑克卡牌一字排开,秒针永远停在02:29,红漆小圆点被日光晒得褪淡,像一排被强行扭断的表针,终于不再跳动。

林曼站在投影仪前,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满屋绷紧的神经一根根松开——

"‘秒针’集团十格表盘案件,全数告破。最后两格9/10、10/10同时截断,人质安全,无新增伤亡。主要嫌疑人——江屿(死亡)、瑞可(在押)、多名外围执行人(已落网),涉案账户、密钥、计时芯片全数封存。剩余指挥层,国际刑警已同步发出红色通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每一张被熬夜与雨水泡得发青的脸,"即日起,刑侦支队全员强制休假,十天,手机关机,闹钟丢掉,去把被表针追过的命,重新过回人样。"

会议室安静三秒,随即爆出一阵久违的笑声,像潮水冲破闸门。

上午十点,后勤科发放休假装备——

卡米尔领到一顶渔夫帽、一张高铁通用票、一本空白护照;狙击手把狙击箱换成钓具箱,枪油味被木蜡香取代;技术员小赵抱走一箱折叠露营灯,说要去看真正的星空,而不是监控屏幕里的红外噪点。

林曼最后一个离开,她把十张卡牌全部锁进保密柜,钥匙抛给档案管理员,转身时,轻声说了句:"别再让我看见02:29。”

中午十二点,城市上空响起悠长汽笛。

雷狮把越野停在河堤大道,车窗降下,风带着暑气与河水腥味灌进来。

他侧头,看向副驾——安迷修穿着棉质白衬衫,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上尚未完全褪色的针眼。

两人都没说话,只把座椅放平,仰面躺着,看云。

云很白,很厚,移动得很慢,像被谁调慢了倍速。

"十天休假,你打算怎么用?"雷狮先开口,声音低却松。

安迷修抬手,把那只重新走动的旧表举到半空,阳光透过表盘,断针处投下极细的阴影,"先把它走满一圈,再决定下一圈去哪。"

雷狮笑,从后座拎出一只保温壶,倒出两杯梨汤,甜香立刻填满车厢。他举杯,像碰杯,又像碰时间。

"敬空白,也敬重新走动。"

安迷修与他轻碰,杯壁发出极轻的"叮",像远处有人把表盖合上,不再打开。

下午三点,城际列车驶出站台。

卡米尔坐在靠窗位置,耳机里不再是频道电流,而是海浪白噪音。

他抬眼,看见隔壁车厢的林曼——脱了风衣,换上灰色T恤,正把一顶鸭舌帽压得极低,帽檐下的眼睛,终于不再紧盯着秒针。

列车穿过城市,穿过郊野,穿过隧道,像一条被重新缝合的线,把十段断裂的时间,慢慢串成一条完整的、不再倒数的轨道。

傍晚六点,海滩露营点。

篝火升起,啤酒罐被拉开,"呲啦"声此起彼伏,像无数细小的秒针,同时放松走动。

小赵把十张卡牌的照片全部格式化,U盘被扔进火堆,火焰瞬间蹿高,发出"噼啪"脆响,像有人在夜里,轻轻掰断了一只旧表的发条。

火光映着每一张脸,疲惫被烤得发红,然后剥落。

夜里十点,沙滩彻底安静。

雷狮与安迷修并肩躺在防潮垫上,头顶是真正的星空——没有红外,没有噪点,只有缓慢移动的银河,像一条被重新上弦的银色表带,把时间,一寸寸,拖向远处。

安迷修侧头,看向身边已熟睡的男人——眉心终于松开,睫毛在星光下投出极细的阴影,像被海浪抚平的伤口。

他抬手,把旧表放到两人之间,表盖打开,断针处被星光填满,不再冰冷。

"晚安,02:29。"他轻声说,像对一个旧敌人道别,也像对一个新时间问好。

星空无声,却替他把回答写进宇宙——滴答、滴答、滴答。

——频道关闭,表盘归尘,秒针继续走,却不再为任何人倒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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