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斗大森林的晨雾还没散尽，阿念已经坐在了古榕树的枝桠上。
她穿着小舞帮她改的浅粉色布衣——不再是那身裙子，更像人类小孩的打扮，裙摆被小舞绣了两只歪歪扭扭的白蝴蝶。铂金色的头发扎成两个松松的辫子，垂在肩头。
“阿念！你又爬树！”
树下传来小舞清脆的喊声。她提着个藤编小篮，里面装满刚摘的野草莓，正仰头朝树上挥手：“大明二明在等啦！再不走太阳要晒到头顶了！”
“来了。”她应了一声，身子轻轻一荡，落在小舞身边，“草莓够吃吗？”
“够！”小舞拍拍篮子，得意地晃脑袋，“二明帮我摘了最甜的那片，个个都大！”
两人拉着手往林子边缘走。
这一年，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小舞教阿念像人一样走路、摘果子，阿念则用光明之力帮小舞治手上的刺伤，帮大明理鳞片，帮二明清爪子里的泥。
星斗深处的日子安稳温暖。可自从半年前起，小舞就常望着森林外出神，她听大明说过，人类世界有会跑的铁车，有夜里发光的屋子，还有专门教魂师修炼的学院。
“阿念，你说那些发光的房子，真比萤火虫还亮吗？”小舞一边走一边问，眼睛亮晶晶的。
阿念眨了眨眼。她百万年的记忆里，只见过人类举着火把或魂导器进森林，从未见过“发光的房子”。但她还是认真答：“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话间，前面空地已现出两个高大的身影。
大明盘着身子，正用尾巴把一袋晒干的野果装进藤筐。
二明蹲在旁边，拿着一块磨得光滑的兽皮，小心叠好放进另一个篮子——那是给两个小家伙准备的行李：吃的和铺的。
“来了？”大明抬起头，金色竖瞳落在她们身上，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东西收拾好了。兽皮记得铺在干爽处。”
二明凑过来，巨大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小舞的脑袋，又小心碰了碰阿念的辫子，瓮声瓮气道：“路上遇到坏人，就打！打不过就往森林跑，我和大明去找你们！”
小舞鼻子一酸，抱住二明的手指晃了晃：“二明，我会想你们的……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阿念也轻声说：“我们会当心。”
她能感到大明二明的不舍，还有那丝藏不住的担忧，她们毕竟是魂兽化形，人类世界对魂兽从不友善。
可她也明白，小舞想去看看外面，而她自己，也需要学会以人的方式掌控力量。
大明点点头，把两个小藤筐递给她们，大小刚好够孩子提着。“走吧，我送你们到森林边。再往前，就是人的地界了。”
二明还想说什么，被大明的尾巴轻轻碰了碰，只好把话咽回去，只眼巴巴看着两个小家伙。
从核心区到森林边缘，走了近两个时辰。树越来越稀，雾渐渐散了，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看见远处那条蜿蜒的土路时，大明停下了。“前面就是人常走的路，我只能送到这儿了。”
他看着两个孩子，又嘱咐一遍，“记住，别告诉任何人你们是魂兽。遇到难处，先护好自己。”
“知道啦！”小舞用力点头，又抱了抱大明的尾巴，“大明再见！二明再见！”
阿念也跟着点头，睫毛垂了垂，轻声说：“再见。”
直到大明二明的身影彻底没入林间，小舞才拉起阿念的手朝小路跑去：“走咯阿念！去人类世界！”
阿念被她拽着，脚步有些磕绊，却忍不住笑了——小舞总是这样，有用不完的劲儿，带着她去瞧所有新鲜玩意儿。
她们沿小路走了两天。头一天经过一片麦田，金黄的麦秆比她们还高，风一过就像起伏的浪。第二天晌午，终于看见一个小镇。
镇子不大，就一条主街。街边有卖包子的铺子、摆布料的小摊，还有牵马路过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强或弱的魂力波动，大多是刚觉醒的普通人，偶尔几个魂力稍强些，该是初级魂师。
“哇！你看那个！”小舞指着街边一个糖人摊子，眼睛瞪得溜圆，“那个糖做的小兔子，真可爱！”
阿念顺着望去，见一个老人正用小勺舀着融化的糖，在石板上勾勒兔子形状。金黄的糖丝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她从兜里掏出一枚铜币，是大明从前捡到、留着给她们用的，塞到小舞手里：“去买吧，我在这儿等你。”
小舞接过铜币，蹦跳着跑了过去。阿念站在路边，静静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她能感到有几个路过的魂师朝她们瞥了几眼，眼神好奇，却没人察觉她们的魂兽身份。
那些魂师最高不过大魂师水准，根本看不穿她们气息下的异样。正如大明所说，只有封号斗罗那样的强者，才能穿透伪装，感知魂兽本源。
“阿念！你看！”小舞举着两个糖兔子跑回来，递一个给阿念，“这个给你！可甜了！”
阿念接过糖兔子，指尖碰到微温的糖壳，睫毛弯了弯，轻轻咬下一口——果然甜。
两人一边吃糖一边沿主街往前走。到镇中酒馆门口时，听见里面传出几个男人的谈话声，其中一个嗓门洪亮，街上都听得清楚：“我儿子明年就去诺丁学院了！那可是方圆百里最好的魂师学院，专教娃娃修炼的！”
“诺丁学院？真假？听说那学院不是谁都能进，得魂力够格才行！”
“那当然！我儿子先天魂力五级，刚好够资格！等他从学院毕业，成了正式魂师，咱家可就扬眉吐气了！”
小舞和阿念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
“阿念，诺丁学院？”小舞压低声音，眼里满是好奇，“是教魂师修炼的地方吗？”
阿念点点头。她从大明那儿听过“学院”这词，是人类专门教孩子学习修炼的所在。
这时酒馆里那男人又开口了：“诺丁学院就在诺丁城南边，离咱镇子就三天路！里头有专门老师，还有一堆同龄娃娃，我儿子早盼着去了！”
“阿念！”小舞拽拽她的手，眼睛亮得灼人，“咱们去诺丁学院好不好？也学修炼魂力！这样咱们能更厉害，也更懂人类世界了！”
阿念看着小舞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化形后虽能掌控大部分光明之力，却总有些生涩。若能在学院学到正经修炼法子，或许能更好掌握力量。
何况她们初来人类世界，也不知该去哪儿。有个地方既能落脚又能学习，确是不错的选择。
她眨了眨黑睫毛，点头：“好。”
“太好啦！”小舞欢呼一声，拉着阿念就往镇外走，“那咱现在就去诺丁城！早点到学院！”
两人沿路牌朝诺丁城方向去。路上碰见不少行人：背货的商人、穿魂师制服的学徒、拖家带口的一家人。
小舞总忍不住问东问西，见不认识的就拉阿念瞧。阿念则耐心陪着。
走两天，她们遇上一支往诺丁城的商队。领队的是个和气的中年汉子，见两个小娃娃独自赶路，有些不放心，便让她们跟着队伍走，还塞给她们两个馒头。
“你俩也是去诺丁城的？”队长一边赶车一边问小舞。
“对呀！”小舞咬着馒头，声音含糊却响亮，“我们要去诺丁学院上学！”
队长一愣，随即笑了：“诺丁学院？那可是好地方！你俩魂力够格了吗？”
小舞眨眨眼，她不懂什么叫“魂力够格”，只好看阿念。阿念想了想，轻声说：“还没测过，但我们能感觉到魂力。”
队长笑着点头，没再多问——乡下孩子多是先到学院再测魂力的。他从怀里摸出张地图指给她们看：“瞧，前头再走一天就到诺丁城了。学院在城南，好找得很。到了门口有老师测魂力，先天魂力满三级就能进。”
小舞和阿念凑过去看地图。字虽不认识，却能看懂画的小路和房子，那一片该就是学院了。
“谢谢叔！”小舞笑弯了眼，又啃了一大口馒头。
跟着商队走，路确实快了不少。第三天下午，她们就望见了远处的诺丁城。城墙灰扑扑的，爬满绿藤，城门口有兵士守着，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到啦到啦！”小舞拽着阿念的手，雀跃地跳起来。
商队队长送她们到城门口，又嘱咐几句：“进城沿主街往南，看见一大片红房子就是诺丁学院。路上当心，别跟生人走。”
“知道啦！谢谢叔！”小舞挥挥手，拉着阿念进了城门。
诺丁城比先前的小镇热闹得多。街边铺子卖各式玩意儿，有骑马的兵士，还有穿学院制服的学生——那些学生大多十一二岁，蓝校服，胸前别徽章，走路挺着胸脯。
“瞧！那些就是学院学生吧？”小舞指着一个蓝校服男孩，小声对阿念说。
阿念点点头。她能感到那些学生魂力多在十级左右，比她俩弱些。她们虽只六岁多，毕竟是魂兽化形，先天魂力远胜寻常人类孩子。
两人沿主街往南走了约半个时辰，果然看见队长说的“红房子”，一片颇大的建筑群，红顶白墙，门口蹲两座石狮子，悬着木牌，上书“诺丁初级魂师学院”。
学院门口站着几个灰制服老师，正给报名孩子测魂力。
已有几个孩子因魂力不足垂头离开，也有测出先天魂力、欢喜跟老师进门的。
“阿念，走！”小舞深吸口气，拉起阿念的手朝门口去。
负责测魂力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见小舞和阿念，他怔了怔——这俩孩子看着太小，比别的报名者矮了快一头。
“你俩也是来报名的？”老教师笑着问，声音温和。
“对！”小舞仰起脸，嗓门清亮，“我们要上学！”
老教师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个蓝色水晶球递给小舞：“来，把手放上头，集中精神，我瞧瞧你魂力。”
小舞照做，小手按上水晶球。不过片刻，球体便亮起耀眼的蓝光，光芒之盛远超先前所有孩子，甚至在球面流转起淡淡光晕，看得周围家长低声惊呼。
老教师猛地凑近，眼镜滑到鼻尖，声音发颤：“先…先天魂力十级？！这…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好苗子！这么小的年纪，竟有十级先天魂力！”
小舞被老教师激动的样子唬了一跳，随即得意地扬起下巴。她蹦到旁边，拉拉阿念衣角：“阿念，该你啦！你肯定也厉害！”
阿念轻轻点头，走到桌前，将小手贴上水晶球。她刻意收敛了绝大部分本源，只让一丝刚好达先天满魂力的能量触及球体。
即便如此，水晶球仍瞬间亮起柔和却饱满的金光。光不刺眼，温润地裹满球面，将水晶映得通透，连老教师花白的发梢都染上层暖色。
周围人只觉眼前一亮，却未被强光晃得眯眼。
老教师呼吸一滞，凑近细看，手指轻拂过球体，声音掩不住兴奋：“满…先天满魂力！又是一个！”
这话一出，周遭再起低哗。
“老天！又来个满魂力？今儿什么日子！”
“先天满魂力百年难遇，这一下出俩？诺丁学院要兴旺啊！”
“俩小丫头了不得，往后准是大魂师！”
家长们议论纷纷，满是羡慕。老教师又让阿念试了一次，水晶球依旧亮起同样饱满的金光，清晰浮出“十”字印记，分毫不差。
他彻底安下心，脸上堆满欣慰的笑，拉过阿念和小舞的手，语气郑重急切：“好！好极了！两个先天满魂力的天才！跟我来，这就带你们见院长！这样的好苗子，耽误不得！”
小舞拉着阿念，脚步轻快地跟老教师往学院里走。经过议论的家长时，仍骄傲地扬着小脑袋，像只得胜的小雀。
阿念悄悄松口气，垂眸间闪过一丝释然——幸好，没露馅。
她感受着掌心小舞温热的温度，望向前方林荫道上跃动的光斑，心里静静想着：这样就好。能和小舞一起留在学院，安安稳稳修炼，便足够了。
阳光穿过叶隙洒落，裹住她们小小的身子，暖融融的，正如阿念此刻平静安妥的心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