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
食堂里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和学员们放松的谈笑声。叶昭君端着餐盘,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喧闹的大厅,精准地锁定了一个靠墙的、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那里光线稍暗,远离主通道,符合她一贯的需求。
她走过去,将餐盘轻轻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整个世界仿佛被她的降噪耳机隔绝在外,她正准备摘下耳机,享受片刻独处的午餐时光,顺便在脑内继续推敲那段副歌的编曲。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对面的光线一暗。
一个身影,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叶昭君的动作顿住了。她微微蹙眉,抬起眼。
通常,不会有人来自讨没趣地坐在她对面。季野团队的成员知道她的习惯,其他队伍的学员大多对她有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坐在她对面的,是江钰白战队那个叫林小满的女生。就因为她上一次的事情,成功让叶昭君知道了,节目组里还有霸道总裁!就是之前因为过于紧张表现不佳、被性格文文静静,唯唯诺诺。那个女孩。但是声音不错,此刻,她端着餐盘,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她低着头,不敢看叶昭君,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坐过来的。
叶昭君看着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被打扰的不悦,也没有好奇,只是一种纯粹的观察。
林小满感觉到她的目光,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点颤抖:
“叶……叶昭君前辈……对……对不起,打扰您了……”
叶昭君内心疑惑,为什么要管自己叫前辈呀?
叶昭君依旧沉默着,但她抬手,缓缓摘下了了一边的耳机,挂在脖子上。虽然耳机里的音乐不太大,外界的声音瞬间涌入了她这边的听觉世界。这个动作是一个无声的信号:我听着,你说。
林小满似乎受到了些许鼓励,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抬头,盯着自己餐盘里的米饭,声音带着哽咽和急切:
“我选的歌……怎么唱都不对……江老师很好,但他要顾全队……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看到您……您好像总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我……我能……能请教您一下吗?就一下下就好!”
她一股脑儿说完,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颤抖着,等待着审判般的沉默。
叶昭君安静地听完了这带着哭腔的求助。她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又努力的女孩,想起了第一次在走廊见到她时的样子。她并没有立刻给出建议,而是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小口水,动作不疾不徐。
然后,她放下水杯,目光落在林小满那盘几乎没动过的饭菜上,用她那一贯平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调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食堂今天的土豆炖牛肉,”她说着,用筷子指了指林小满餐盘里那道菜,“你觉得,是土豆好吃,还是牛肉好吃?”
“啊?”林小满完全懵了,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叶昭君,又看看自己盘里的菜,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她下意识地回答:“应……应该是牛肉吧……土豆只是配菜……”
叶昭君点了点头,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林小满,语气依旧平淡:
“但你刚才,只吃了土豆,一口牛肉都没碰。”
林小满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餐盘,果然,几块炖得软烂的牛肉还完好地躺在那里。
叶昭君继续用她那特有的、将复杂问题简单化的方式说道
“你连自己盘子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没搞清楚,甚至不敢去碰它,怎么指望能消化吸收,变成自己的力气?”
她顿了顿,看着林小满若有所思又依旧困惑的表情,终于将话题引回了音乐上,但依旧用着比喻
“你选的歌,就是你的盘子。歌词、旋律、技巧,就是里面的土豆和牛肉。你现在的问题,不是土豆不够面,或者牛肉不够烂。”
“是你压根没弄明白,这道菜里,你最想吃、最该吃、也最能让你长力气的是什么。你只是在机械地吞咽那些你认为‘安全’的‘配菜’(比如简单的技巧重复),却避开了最核心、也可能最难以下咽的‘主菜’(比如真实的情感投入和个性化的表达)。”
叶昭君的声音不高,却在嘈杂的食堂背景音中清晰地传入林小满耳中
“回去,对着歌词,别用嗓子,用这里——”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心口,“问问自己,这首歌里,最让你难过、高兴、或者哪怕只是‘咯噔’一下的词句是什么。找到它,抓住它,哪怕只有一个词。先学会‘吃’下它,再谈其他。”
说完,叶昭君便重新戴上了那半边耳机,拿起自己的筷子,开始安静地吃午饭。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她没有再说谢谢,只是深深地看了叶昭君一眼,然后端起自己的餐盘,默默地起身,离开了座位。
叶昭君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饭,将餐盘收拾好,起身准备送往回收处。她刚走出角落,就被眼尖的周彦辰逮了个正着。
“昭君姐!这边这边!”周彦辰咋咋呼呼地跑过来,一把拉住叶昭君的胳膊,就往他们团队占据的那张热闹的桌子带,“来来来,一起坐会儿嘛!你都吃完了正好,聊聊天,促进队友感情!”
叶昭君微微蹙眉,试图挣脱:“我吃完了,要回去练歌。”
“哎呀练歌不差这一会!”周彦辰不依不饶,力气还不小,“咱们是一个团队嘛!你看大家多热闹!你就当是……是团队建设!野哥知道了肯定也高兴!”
叶昭君被他半推半就地按在了队员们特意留出的空位上。她有些无奈,但看着周围队友们善意和期待的目光,也不好再强硬离开,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她不太习惯这种过于热闹的集体社交,但似乎……也并不十分排斥。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林汐儿尽收眼底。她正和那位姓白的京圈小少爷坐在一起,看到叶昭君被周彦辰热情地拉入季野团队的圈子,看着那些原本应该围绕着自己的目光(在她看来)都聚焦在叶昭君身上,尤其是叶昭君那张即使素颜也过分出众的脸,以及那种被众人隐隐簇拥的姿态,一股酸涩的嫉妒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
她立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抖,轻轻扯了扯旁边白少卿的袖子,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担忧:“少卿哥哥……你看叶昭君姐姐……她真的好受欢迎啊……周彦辰对她真好,真让人羡慕……只是……我听说节目组好像不太鼓励学员之间……走得太近,尤其是男女学员……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好啊?我好担心会影响叶昭君前辈的比赛……”
她这话说得柔柔弱弱,看似关心,实则句句都在暗示叶昭君行为不检点,利用男女关系在团队里搞特殊。
白少卿本来就对叶昭君怀恨在心,被林汐儿这么一“点拨”,再看叶昭君坐在一群男生中间(虽然隔着距离),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觉得自己又找到了替“善良柔弱”的汐儿出头的机会,猛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就朝季野团队的桌子走了过去。
“叶昭君!”白少卿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充满了鄙夷和挑衅,“你可真行啊!在节目组里就跟周彦辰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现在又在这沾花惹草,搞小团体?你是不是以为抱上大腿就了不起了?一点都不知道检点!”
这话一出,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季野团队的成员们脸色都变了,周彦辰更是气得直接站了起来:“白少卿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昭君原本正端起水杯想喝口水,听到白少卿的话,动作顿住了。她缓缓放下杯子,抬起眼,冰蓝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向气势汹汹的白少卿,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幼儿园小朋友。
就在其他队员想要开口反驳时,叶昭君缓缓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食堂:“白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