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雏鹰,终于要离巢了
决定离开,并不意味着立刻动身。
沉剑谷外的世界,远比谷内更加凶险。晏家的追捕绝不会停止,而他此刻的实力,虽然走上了重铸道基的逆天之路,但真实的修为境界,依循传统的划分,恐怕连炼气中期都未曾稳固。那枚初生的剑核虽神异,汲取炼化灵气的速度却受限于他这具尚未完全适应新力量的身体,缓慢得令人心焦。
他需要更强的实力,至少,需要一门足以在关键时刻保命或反击的手段。
《玄霜》、《戊土》、《流云》三篇残卷精妙绝伦,但更侧重于根基与意境,缺乏一击定鼎的杀伐之术。储物戒中并无记载此类神通的玉简。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柄断剑之上。
断剑有灵,虽残,但其材质本身,以及内里蕴含的那一丝与《玄霜剑诀》同源的凛冽剑意,便是最好的载体。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要以自身剑核为引,以《玄霜剑诀》为基,将这柄断剑,炼成一件独属于他的……本命剑器!
并非传统的御剑术,而是更近乎于上古剑修的人剑合一,将剑器视为自身道途的延伸与寄托。此法凶险无比,对神魂、灵力、以及剑器本身的要求都极高,稍有不慎便是剑毁人亡。更何况,他用的还是一柄残剑。
但晏昭没有任何犹豫。
他如今走的,本就是一条前无古人的绝路,又何惧再多一分凶险?
他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凌瑶。
凌瑶听完,沉默了片刻,没有劝阻,只是轻声问:“需要我做什么?”
“护法。”晏昭言简意赅,“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让人打扰我。”
凌瑶点了点头,抱着膝盖,坐到了洞口的位置,背对着他,面朝洞外翻涌的雾气,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晏昭盘膝坐在石窟中央,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横置于他双膝之上。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那枚米粒大小的莹白剑核感应到他的意志,骤然光芒大放,旋转速度陡然加快!
精纯而独特的灵力,如同受到召唤的军队,自剑核中奔涌而出,沿着《玄霜剑诀》的运转路线,汇入他双臂经脉,最终透过掌心劳宫穴,毫无保留地灌入膝上的断剑之中!
“嗡——!”
断剑剧震,发出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嘹亮的剑鸣!剑身之上,那沉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厚重锈迹,在这股同源而又充满生机的灵力冲击下,竟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下方暗沉如秋水、却又隐隐流动着冰蓝光泽的剑体!
然而,就在剑身本体显露的刹那,一股极其恐怖、充满了毁灭与不甘的残缺剑意,如同沉眠的凶兽被彻底惊醒,顺着灵力连接,反向冲入晏昭体内!
这并非之前那些无主的、散乱的剑意碎片,而是这柄剑本身铭刻的、属于其原主人的最后烙印!充满了断裂的不甘与寂灭的悲伤!
“呃啊——!”
晏昭浑身剧震,如遭重锤轰击,七窍之中再次渗出鲜血!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都要被这股残缺的剑意撕裂、同化!
剑核疯狂运转,莹白光芒暴涨,死死抵住那股外来剑意的冲击。两种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剑意在他体内展开了最凶险的拉锯战!
他的身体表面,开始凝结出薄薄的冰霜,眉毛、头发尽数染白,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冰碴。而膝上的断剑,那暗沉剑身上的冰蓝光泽则越来越盛,剑鸣声时而高亢如凤唳,时而低沉如哀泣。
洞口的凌瑶,听着身后传来的压抑痛哼与越来越激烈的剑鸣交锋,身体绷得笔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始终没有回头。
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成,则鱼跃龙门,拥有初步自保之力;败,则万劫不复,神魂俱灭。
时间一点点流逝。
晏昭的意识在极寒与剧痛中浮沉,仿佛在无边的黑暗冰原上独行。那残缺剑意中蕴含的不甘与寂灭,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
放弃吧……
何必挣扎……
归于寂灭,亦是永恒……
不!
他猛地“睁”开意识之眼,看到了丹田中那枚依旧在顽强闪烁、不肯熄灭的莹白剑核!
我之道,不在继承,不在沉沦!
在于超越!在于斩破!
“给我……炼!”
他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剑核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不再仅仅是抵御,而是主动地、凶悍地扑向那股残缺剑意,如同微小的星辰,要吞噬那轮残月!
吞噬!融合!新生!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那充满不甘与寂灭的残缺剑意,在剑核决绝的冲击下,轰然崩散!其中最为精纯的一部分剑意本源,被莹白剑核贪婪地吸收、同化!
而更多的、杂乱的部分,则化作无数光点,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没入了那柄断剑之中!
“铮——!!!!!”
一声清越无比、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浊的剑鸣,响彻整个石窟!
晏昭膝上的断剑,此刻已然模样大变!剑身长约二尺七寸,暗沉如秋水的剑体上,流动着如同活物般的冰蓝纹路,剑锋处寒光凛冽,虽依旧是断剑,但那断口处却不再显得破败,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如同天然形成的流畅弧度,仿佛它生来便是如此。
一股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油然而生。
晏昭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冰蓝剑芒一闪而逝。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剑柄。
入手微凉,却不再有丝毫排斥。剑身轻颤,发出愉悦的嗡鸣,仿佛失散多年的伙伴,终于重逢。
他心念微动。
断剑化作一道冰蓝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掌心,沿着经脉一路游走,最终悬浮于丹田之中,静静地环绕着那枚莹白剑核,如同卫星环绕着恒星。
本命剑器,初成!
虽然只是最粗浅的祭炼,虽然剑身依旧残缺,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柄剑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不可分割的联系。他的灵力可以毫无滞碍地通过剑核灌注其中,发挥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威力!
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虽然消耗巨大、却更加凝练精纯的灵力,以及丹田中那柄与他呼吸与共的断剑,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涌上心头。
他走到洞口。
凌瑶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当她看到晏昭虽然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眼神锐利,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时,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化为纯粹的欣喜。
“成功了?”她轻声问。
晏昭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因长时间紧张而有些僵硬的手指上。
“嗯。”他应了一声,看向洞外,“是时候,出去了。”
他伸出手,不是对着凌瑶,而是对着洞外那翻涌的、蕴含着无数破碎剑气的灰白雾气。
心念微动。
丹田中断剑轻吟。
霎时间,以他掌心为中心,前方三丈之内的混乱雾气与游离剑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排开!形成了一条短暂而清晰的通道!
虽然范围不大,持续时间也极短,但这举重若轻的一幕,已然昭示着他与初入此地时,已是云泥之别!
凌瑶看着那条转瞬即逝的通道,又看了看晏昭冷峻而坚定的侧脸,轻轻吸了一口气。
雏鹰,终于要离巢了。
而她这只隐藏在暗处的“护道人”,也该准备一下,迎接下一场……更大的风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