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主，前两夜陛下召幸了江宝林，昨夜在解才人宫中留宿。”暖音正为杜青窈梳发上妆，神情恭敬，动作快而不急，“前日里陛下陪宜嫔用了午膳，在明光宫小憩了半个时辰。”

镜中人一身浅云色衣裙，发间插了两支玉兰银簪，翠燕双股钗稍加点缀，戴上铃兰香珠耳珰，一个清丽淡雅的美人跃然而出。杜青窈摸了摸新的翠燕双股钗，心如止水：“江宝林？她倒是得太后喜欢，不过被提了一次，便从采女晋到了宝林，想来是个有本事的。”

“奴婢愚钝，还请小主明示。”内室只有暖音一人伺候，珠帘外秋菊带着两个二等宫女捧着东西毕恭毕敬。杜青窈看了一眼，轻笑道：“没旁的意思，只是一时有些感慨，你整日里尽胡思乱想些什么？”

“是奴婢的错，早年看多了话本子，这脑子便闲不住。”暖音讪讪地续着，丝毫不敢说自己最近新嗑上了侍卫大哥和他尚食局的小青梅，自个已经编了一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惨遭毒手，从此开始了虐恋情深，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最终生死两隔”的悲情戏。

“你这嘴啊，该上个把门才好。”杜青窈调侃了一句，正色道，“让她们布膳罢，一会儿还要陪太后娘娘去小佛堂，得早些动身。”

“是。”暖音扶起杜青窈，一个眼神递出去，秋菊立即带着人摆好膳食。

一碗鱼汤素面、一碟小包子、一碟酸萝卜、一碗鸡子羹、一盏燕窝、一碟奶酥酪、一壶老君眉——如此，早膳便算用过。

小佛堂内，一道纤细的身影虔诚跪在佛前。那温和悲悯的气质太过惹眼，又或许是她太过专注，宛如生了神性的人。杜青窈忍不住侧目，又恐扰人清修，遂收回心神，专注诵读经文。

太后来时，见两个小辈已渐入佳境，便未让人打扰，自顾跪于佛前，默诵那烂熟于心的经文。

许久，太后睁眼，见江宝林与杜青窈仍闭目跪诵，不由轻叹：“杜贵人、江宝林，起身罢。”

杜青窈缓缓睁眼，气息微乱却稳步起身：“谢太后娘娘。”

江宝林诵经声渐急，额间沁出细汗，匆匆收尾后睁眼怔了一瞬，旋即起身轻声道：“谢太后娘娘。”

“去书廊后园中走走罢，稍后再陪哀家用膳。”太后语调和缓，笑意浅淡，隐见疲色。

书廊后的园中已无菊影，唯松柏长青留驻园间绿意。杜青窈与江宝林在前缓步，四名宫女远远随行，相隔六七步。

江宝林身着浅蓝宫裙，银线绣蝶舞花丛，发间仅一支玉蕊梅簪并一把银梳，清雅出尘，令人过目难忘。

杜青窈暗叹：这般灵秀的姑娘，何苦陷于深宫。“江妹妹虔心向佛，倒显得我心不诚了。”

江宝林莞尔，眸中秋光细碎，朱唇轻启却语出惊人：“我本不信神佛，只是太后喜欢，我便信了。”

“她真是那么说的？”太后一手撑着头，侧躺在软榻上，精通按摩推拿一道的俊美小太监正跪着为太后揉腿。传消息的宫女跪在地上，身子有些发抖。“回太后，奴婢亲耳听到的，不会有错。”

“行了，去领赏罢。”等宫女退下，太后招招手，小太监连忙爬到太后身前，娇媚地唤道：“娘娘。”

太后不轻不重地捏了把小太监的脸，在他那嫩豆腐似的肌肤上留一记红印。“松风，你怎么看？”

被唤作松风的小太监大胆地拉住太后的手，姿态亲昵又卑微。“江宝林胆敢欺骗娘娘，罪该万死。若是娘娘喜欢，留她一命也无妨。”

“这些年，你愈发轻贱了。”太后抬起松风的脸，借着日光打量起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情郎。藏在角落的日子磨平了他的傲气，如今这张脸上只剩下旧时的爱恋贪眷，和陌生又熟悉的娇媚柔顺。他前半生凄凉艰苦，在异乡挣扎，却为了自己，亲手斩断了本该呼奴唤婢、荣华富贵的后半生，困在一重一重的宫墙里，蹉跎着岁月。

“只要娘娘喜欢，奴才怎样都好。”松风拉着太后的手腕，贪恋地看着爱人的脸庞。来日不知长短，他只想记住现下拥有的一切。

指尖描过松风依旧年轻秀气的眉目，太后猛地攥住松风的衣领将他拉近，仔细看着他眼里纵使保养得当眼尾也已添上的几条细浅纹路的自己，手上陡然失了气力。“哀家如今也三十有九了，你也是而立之年了……幸好，也可悲。”

松风接住太后垂落的手，看着疲惫的爱人，心一抽一抽地疼着。“能陪在娘娘身边，对奴才便是莫大的福气。”

“幸好，有你在。”

“可悲，你我有缘无分，只能这样不见天日的纠缠一生。”

掖庭阿飘：:没有稿子啦，下次更新应该要等到我放假，本来手稿写到25章的，但我打游戏去了，所以只码到了21章。(●´৺`●)૭(●´৺`●)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