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灵体10
暮色渐沉,庭院里的梧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小百灵鸟焦躁地在门廊下踱步,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琥珀色的眼眸不断扫向远处逐渐昏暗的天际线。
"干什么呢?这么着急?"锦鲤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青玉扳指。
百灵猛地转身,发间的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总觉得要出事...心跳得厉害..."
锦鲤嗤笑一声,扳指在指间转了个圈:"哥出门前带了整整一匣子特效药,总不至于在签合同时旧疾复发吧?"
"不...不是这个..."百灵话音未落,院中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轩辕荒如同断线风筝般摔在青石板上。他胸前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即便吞服了止血丹,那道贯穿伤仍在汩汩冒着血泡,在地上蜿蜒成一条猩红的小溪。
"哥!"
"哥!"
百灵一个箭步冲上前,颤抖的双手刚要触碰又猛地缩回。锦鲤已经利落地撕开自己的袖口,动作娴熟地压住伤口。百灵这才回过神来,从荷包里倒出两颗朱红色的造血丹,丹药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呼...谢了..."轩辕荒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锦鲤突然眯起眼睛,鼻翼微动:"哥!你身上有江家的檀香味!是不是那个姓江的——"
"不是他..."轩辕荒艰难地摇头,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你骗人!"锦鲤猛地站起,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去宰了那个——"
"锦鲤!"轩辕荒一声厉喝,随即剧烈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百灵急忙扶住他摇晃的身躯:"别闹了!先把门口的血迹处理干净!"
锦鲤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张口吐出几个晶莹的水泡。那些泡泡落地便化作清泉,将石板上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百灵则小心翼翼地搀着轩辕荒往内室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锦鲤..."轩辕荒虚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麻烦...去医院...拿些血浆...还有抗生素..."
"知道了!"锦鲤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内室里,百灵打来一盆温水,铜盆边缘雕刻的莲花纹样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他拧干帕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当黏在伤口上的衣料被慢慢揭开时,百灵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狙击枪伤?"他的指尖悬在伤口上方,不敢落下,"西方那群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轩辕荒虚弱地笑了笑:"傻孩子...京城里...他们还没这个胆子..."
"那你去哪儿——"
"拿针线来..."轩辕荒打断他,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
百灵咬着下唇取来桑皮线,银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哥,家里麻药用完了,要不要..."
"不必..."轩辕荒摇摇头,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透,"麻药...伤神..."
第一针穿过皮肉时,轩辕荒的指节攥得发白,但硬是没哼一声。百灵的手抖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等缝到第三处枪伤时,轩辕荒终于支撑不住,头一歪昏了过去。
恰在此时,锦鲤抱着血袋风风火火闯进来:"弄好了吗?"
"快了..."百灵抹了把汗,"帮哥把上衣脱了,好包扎..."
锦鲤利落地架好输血装置,转身时却见百灵僵在原地。
"发什么呆?"他不耐烦地凑近,随即也愣住了。
烛光下,轩辕荒苍白的躯体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只是淡淡的痕迹,有些还泛着新鲜的粉红色。最骇人的是心口处一道陈年旧伤,形状宛如一朵绽放的曼陀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心疼。但谁都没有多问,只是默契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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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晨光熹微。
轩辕荒在五点五十九分准时睁眼,分毫不差的生物钟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军令。他试着动了动肩膀,立刻感受到全身被纱布紧紧包裹的束缚感——这帮小家伙怕不是把他裹成了端午节的粽子。
"啧。"他轻哼一声,修长的手指开始慢条斯理地拆解身上的束缚。绷带簌簌落地,露出下面已经结痂的伤口,像一条条暗红色的蜈蚣爬在苍白的皮肤上。最严重的肩伤处还泛着新肉生长的粉红色,轩辕荒不语只是掐了个决,身上的伤疤竟全都消失不见。
"哥!你终于醒了!我熬了参汤..."百灵端着青瓷碗推门而入,却在看清状况后发出凄厉的尖叫,"啊!!!你在干什么?!"
药碗被胡乱搁在黄花梨案几上,参汤溅出几滴,在木质纹理上晕开深色痕迹。百灵一个箭步冲上前,却在距离床榻三步远时突然僵住——轩辕荒随手掐的定身诀让他保持着张牙舞爪的滑稽姿势。
"裹这么厚作甚?"轩辕荒继续拆着纱布,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们倒舍得。"
锦鲤闻声探头进来,发梢还滴着晨露:"大清早的,谁踩了百灵的尾巴?"待看清状况后,他吹了声口哨,"嚯,哥你这恢复速度,山里的黑熊精都得甘拜下风。"
轩辕荒披上挂在屏风上的素白长衫,衣襟随意地敞着,露出精壮的胸膛。他打了个响指解开百灵的定身咒,少年立刻像只炸毛的猫般跳起来。
"我昏了多久?"
"整整三日。"百灵揉着发麻的手臂,"昨日江流来过,被锦鲤用扫帚打出去了。"
轩辕荒挑眉看向锦鲤,后者正摆弄着窗台上的水仙花,假装没听见。
"盯着点那小子,"轩辕荒系好衣带,声音沉了几分,"现下是太平年月,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他身手好着呢!"锦鲤撇嘴,"躲得比西山上的野兔还快。"
窗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轩辕荒走到办公桌前,指尖抚过堆积的账本:"公司那边?"
锦鲤和百灵突然安静下来。一阵穿堂风掠过,吹得办公桌的文件哗哗作响。
"被围了?"轩辕荒的声音很轻,却让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地绷直了脊背。
百灵咽了咽口水:"我...我变成您的样子去应付..."
"做得好。"轩辕荒突然笑了,眼角泛起细纹,"不过下次记得,对付洋人,砸钱比砸拳头管用。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把武力冲突变成商业纠纷。"
锦鲤从袖中抽出一卷纸,"哗啦"一声展开,密密麻麻的名字像蚂蚁般爬满了纸面:"这是参与者的名单,还有..."他又掏出手机点开监控,浮现出几个西洋人鬼鬼祟祟的画面。
轩辕荒的指尖在名单上轻轻敲打,节奏如同更漏滴水:"先盯着,别打草惊蛇。"
"哥打算什么时候..."百灵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急。"轩辕荒起身走向博古架,取下一把乌木算盘,"清理垃圾要花钱,善后要花钱,安抚员工更要花钱。"算珠在他指间噼啪作响,"我可是个商人,亏本的买卖不做。"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他们太了解自家他的性子——越是云淡风轻,越是雷霆将至。
轩辕荒突然往门外走去,衣袂翻飞如鹤翼。
"哥要去哪?"百灵急忙追上。
"昨儿给那小子卜了一卦。"轩辕荒在回廊下驻足,仰头望着屋檐下的青铜风铃,"你们猜是什么?"
锦鲤抱臂靠在朱漆柱子上:"大凶?"
"血光之灾。"轩辕荒转身时,一枚铜钱在他指间翻转,"九死一生的局。"
风铃突然"叮当"作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百灵皱起鼻子:"江流虽然讨厌,但罪不至死..."
"这次出门得了些有趣的消息。"轩辕荒将铜钱弹向空中,又稳稳接住,"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锦鲤眼睛一亮:"要去找西方那群人报仇?"
轩辕荒笑而不答,只是将铜钱塞进百灵手心:"看好家。"说罢纵身一跃,身影化作青烟消散在晨雾中。
铜钱上,"太平通宝"四个字在朝阳下闪闪发亮。百灵突然觉得,这枚陪伴兄长多年的铜钱,此刻竟重若千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