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美求英雄
巴黎的夏天是炎热的
热浪裹着尘土，在巷口打了个旋便钻了进去
那股风像刚被烤箱吹出来，带着狗尿、汽车尾气和烤杏仁的混合味，呛得艾俊喉头一紧
艾俊甩开保镖乔治的呼喊，脚步不停，拐进一条藏在香榭丽舍后街的窄巷
鞋底踩碎了一只空易拉罐，“咔啦”一声脆响，像给逃脱计划配了音效，他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这里没有沿街的咖啡馆与花店，只有斑驳的石墙和堆着杂物的角落，阳光被两旁的建筑切割成狭长的光带，勉强驱散些逼人的闷热
墙缝里渗出的凉气却混着垃圾桶的馊味，像两条一冷一热的蛇，同时缠住他的脚踝。
他扶着膝盖喘了口气，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上，湛蓝的眼眸里还带着逃脱管束的雀跃
心脏在胸腔里敲鼓，震得耳膜嗡嗡响——那鼓点里一半是逃出来的刺激，一半是担心被乔治逮回去的怂
可没等他缓过劲，一阵含糊的呵斥声就顺着风飘了过来
“老东西，识相点就把钱拿出来！”
艾俊眉头一挑，后颈的汗毛“唰”地竖成一排，蹑手蹑脚地绕到一堆废弃木箱后
木箱上残留的钉子勾住了他袖口，发出“嘶”的轻响，吓得他屏住呼吸，像被按了暂停键
巷尾的阴影里，三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正围着个老头
那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花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背有些佝偻，手里紧紧攥着个旧帆布包，被其中一个染着绿毛的混混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在石墙上
老头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像枯藤，被包带勒得发紫，却还在微颤，像护着最后一粒种子的老麻雀
“我没钱……这是给我孙女儿买药的钱，不能给你们！”老头的声音带着颤音，却依旧把帆布包护在怀里，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绿毛混混嗤笑一声，抬脚就踹在木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少废话！在这条巷子里，老子说有钱就有钱！”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木箱震落一片碎屑，有一块崩到艾俊手背上，火辣辣地疼，他却连抖都不敢抖
艾俊看得心头火起
居然欺负老年人，一帮没出息的玩意
他从小在优渥环境里长大，却最见不得恃强凌弱
那股火从胃里直冲到喉头，烧得他舌尖发苦
要是不管，今晚回去肯定睡不好，梦里全是老头绝望的眼睛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捡起脚边一块半截砖头
砖面粗糙的颗粒磨得掌心发痛，却意外地让他冷静了两秒，但也只是两秒
艾俊人猛地跳了出去：“住手！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三个混混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只是个半大的少年，绿毛顿时乐了：“哪儿来的小屁孩，也敢管老子的闲事？”
艾俊握紧砖头，指节因用力泛出失血的白，他却故意把下巴抬得更高，好让声音别发抖：“快放开他，不然我报警了！”
他跟着乔治学过些基础的格斗术，可那都是花架子，对付眼前这些浑身带着戾气的混混，根本不够看
脑海闪过上个月在自家拳房里，他被乔治一招掀翻在软垫上的画面——当时有护具，现在只有一层薄T恤
绿毛使了个眼色，旁边两个混混立刻围了上来
一个高瘦的混混率先出手，一把抓住艾俊的胳膊，力道大得像铁钳
那只手的气味瞬间冲进鼻腔——烟味、廉价发胶味、还有一股酸腐的汗臭，熏得他眼前一黑
艾俊挣扎着挥出砖头，却被对方轻易避开，紧接着后背就挨了一拳，疼得他闷哼一声，砖头也掉在了地上
拳头落在肩胛骨和脊柱的缝隙里，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直插肺叶，他听见自己气管发出“嗬”的抽气声
"毛都没长齐，居然也敢学人英雄救美？真是不自量力啊”
“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窄巷里来回撞墙，震得耳膜发痒，艾俊忽然想起小时候被家里那只杜宾犬围在角落的情形——一样的腥臊味、一样的低吼
“今天老子就叫你英雄变狗熊！”绿毛一边冷笑着，一边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抬起手准备狠狠地给艾俊一个耳光
那只手掌厚得像一块生牛排，指缝里夹着黑泥，艾俊甚至看见对方小指缺了半截指甲，断面黄且脆
他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和恶意，仿佛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只是一只任他摆布的小蚂蚁
艾俊心中猛地一揪，一股酸水从胃底涌到喉咙，带着中午吞下的那口柠檬塔的味道
一股恐惧瞬间传遍全身
他条件反射地闭眼，睫毛抖得像被风吹到的蛾子，可预期中的巴掌却迟迟没落下
然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的一刹那间
一道宛如黄莺出谷般清脆而又坚定有力的女子声音骤然响起："低头！"
这道声音像一把冰锥，精准地钉进艾俊混沌的耳膜，他想也没想，条件反射般地迅速蹲下身子
与此同时，"啪" 的一声脆响划破长空，在艾俊头顶上方炸裂开来
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劲风掠过发梢，几缕被汗水粘住的金发被撕得根根直立
待到艾俊重新站起身来，定睛一看，只见原本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绿毛此刻却十分狼狈不堪地紧贴在坚硬冰冷的石墙上
他的一半脸已经高高肿了起来
五条砖屑划出的红棱像被鞭子抽过，渗出的血珠顺着颧骨滚到嘴角，绿毛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尝到土腥味后脸色更绿
而艾俊的边上站着一个少女
她穿着简单的黑色短T恤和工装裤，露出的小臂线条利落
白皙的皮肤上沾了一小道灰
深蓝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颈侧
随着呼吸，她锁骨凹陷处积了一汪亮晶晶的汗，像藏了一枚会晃动的银币
她手里握着一块不知道从哪捡的砖头掂了掂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双杏眼亮得惊人，扫过三个混混时，带着几分冷冽的嘲弄
那眼神让艾俊想起母亲珠宝匣里那枚蓝宝石，在射灯下闪出的“别碰我”的光
“滚。”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让三个混混瞬间回过神来
绿毛捂着额角，看了眼女孩手里的砖头，又看了眼地上的艾俊
“臭娘们，你给老子等着”色厉内荏地骂了句
尾音却破了个小口，像被掐住脖子的鸭，气先泄了一半
带着另外两个混混灰溜溜地跑了
脚步声在巷口远去，还伴着一声被风撕碎的咳嗽，像给这场溃逃配了个滑稽的休止符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夏风穿过石缝的轻响，还有艾俊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在胸腔里来回撞，像找不到出口的小兽，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砖屑黏在掌纹里，抠都抠不掉
艾俊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满是感激，如果不是她，自己这会估计得凉凉了
那股感激像温热的柠檬水，从喉咙一直淌到胃底，却让他鼻尖莫名发酸——原来“被救”是这种味道
刚要开口道谢，少女却先一步蹲下，将掉落在地上的帆布包拾起，递给了花衬衫老爷爷
她弯腰时，马尾往前一滑，像一束深蓝的瀑布，发梢扫过艾俊的手背，凉丝丝的，带着一股味道，不难闻，很清幽，像薄荷，又不太一样，总之是他说不上来的味道
“老爷爷，拿好您的东西。”她的声音依旧清脆
老爷爷接过包，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真是谢谢你啊，小姑娘，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估计得到这了”
老人说这话时，手指一直在帆布包拉链上摩挲，确认拉链没坏，才长出一口气，那口气像把一辈子的倔强都吐了出来
说着，他又看了看艾俊，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有也谢谢你，小伙子，你们都是好样的”
艾俊挠了挠头，指尖刮到被汗水腌得发疼的发根，他才发现自己耳朵烫得能煎蛋了
“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少女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那弧度像有人用指甲在奶油上轻轻划了一道，转瞬即逝
“你能站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句话像一粒薄荷糖，啪地砸进艾俊心口，先凉后甜，他忍不住用犬齿咬了咬下唇，好让心跳别那么吵
艾俊的脸微微一红，正想再和少女说些什么，少女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准备离开
她拍灰的动作很利落，先左肩后右肩，像给自己按了个“清空”按钮，灰尘在光束里飞起，像一小片骤然炸开的烟花
“等等！”艾俊急忙喊道，声音劈了个叉，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尴尬的挠了挠头“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少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把尺子，把他从头量到脚，又轻描淡写地收了回去
“想做英雄得有做英雄的本事，没本事一个劲的冲，那是蠢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巷。
她的背影在巷口的光斑里一晃，像被阳光一口吞掉，只留下一缕不知名的香，悬在闷热的空气里慢慢变淡
艾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竟有些失落，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那股失落像一块湿毛巾，啪地搭在心口，又沉又闷，他无意识地攥紧拳头，掌心里残留的砖屑再次硌进皮肤，却意外地让他踏实了一点——至少这份疼是她留下的
这时，乔治匆匆赶来，“少爷，您没事吧？”
乔治的额发被汗水粘成一排黑梳子，衬衫腋下两大片深色汗渍，喘得像个漏风的老风箱
艾俊回过神来，“没事，咱们走吧。”
他最后朝巷尾望了一眼，石墙上还粘着绿毛的一丝血迹，像一枚小小的、被踩扁的紫葡萄，提醒他刚才那一幕并非幻觉
“对了，老爷爷……”这时他才发现老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走了
地上只剩下一小片被踩碎的梧桐叶，叶脉里卡着一粒白色药片，估计是老人掏包时掉出来的
艾俊蹲下去，用指腹轻轻把那粒药拨到掌心
药片表面已经化了薄薄一层，像一颗正在融化的糖，带着微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