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勒个仙家对话呀

蒲苍是被一股焦糊味呛醒的。

意识回笼的第一秒,他没敢睁眼,而是先把耳朵竖了起来——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风卷着草木的气息扑在脸上,还有木头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一道极轻的、带着点笨拙的脚步声。

是谢义。

他猛地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画面:后院里敞开的玄衣,谢义停在半空的手,还有自己脑子一抽喊出的那句“我想你了”。

“轰”的一下,蒲苍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连带着后颈被敲晕的地方都开始发烫。

完了。

他怎么就说出那种话了?那可是谢义啊!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想杀他的冰山暗卫!现在好了,不仅没被杀死,还被人打晕抱到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河边,等会儿醒了,该怎么面对谢义?

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说自己当时太害怕口不择言?还是说……那句话是真的?

蒲苍闭着眼睛,脚趾在粗布鞋子里疯狂抠地,恨不得当场抠出个三室一厅,钻进去永世不出来。他决定了,装睡!只要他不醒,谢义就不会提那件事,等谢义不耐烦了,说不定就会把他丢在这里,到时候他再偷偷溜回京城找林晓晓,完美!

打定主意,蒲苍继续装睡,连呼吸都刻意放得平缓,只有睫毛在不经意间,会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

脚步声停在了他身边,紧接着,一股更浓的焦糊味飘了过来,还夹杂着点鱼肉的腥气。蒲苍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河边的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谢义正蹲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树枝上串着一条鱼。那鱼被烤得黑乎乎的,外皮都焦成了炭,连鱼眼睛都烤得爆了出来,一看就不能吃。

而我们的冰山暗卫谢义,正皱着眉,盯着那条焦鱼,眼神里带着点困惑,还有点……无措?

蒲苍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把嘴捂住,继续装睡。

他还是第一次见谢义这副样子。以前的谢义,要么是冷着脸要杀他,要么是冷着脸喝药,要么是冷着脸走掉,什么时候见过他对着一条烤焦的鱼,露出这种像迷路小孩似的表情?

谢义盯着焦鱼看了半晌,伸出手指戳了戳鱼皮,指尖沾了点黑灰。他皱着眉,把焦鱼从树枝上取下来,丢在一旁,又从身边的水桶里捞起一条鱼——水桶里还装着好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应该是他刚才在河里抓的。

这一次,谢义学聪明了,没有把鱼直接架在火上烤,而是先找了块石头,笨拙地刮掉鱼鳞,又用树枝在鱼肚子上划了个口子,掏出内脏,动作生疏得要命,差点把鱼肚子捅破。

蒲苍躺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装睡的心思都淡了些。他发现,谢义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卫,却好像什么生活技能都不会——不会做饭,不会缝衣服,连烤个鱼都能烤成炭,跟他那“武力值天花板”的人设,简直反差萌到爆。

谢义处理好鱼,再次把鱼串在树枝上,这一次,他没有离火堆太近,而是把树枝架在火堆旁边,偶尔转动一下树枝,眼神专注地盯着鱼,像在盯着什么重要的任务目标。

蒲苍偷偷看着他,心里的尴尬渐渐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夕阳下,谢义蹲在火堆旁,玄衣的衣摆在风中轻轻晃动,墨发垂落在脸颊旁,遮住了他冰冷的眼神,只露出专注的侧脸,竟然有那么点……温柔?

“咳。”

突然一声轻咳,把蒲苍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他赶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假装刚被吵醒的样子,慢慢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语气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啊……我怎么睡着了?这是哪儿啊?”

谢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冰冷,仿佛刚才那个对着焦鱼无措的人不是他。他指了指身边的空地:“醒了就起来。”

蒲苍慢吞吞地坐起来,不敢看谢义的眼睛,假装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是……河边啊?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干嘛?”

他心里盼着谢义别提“我想你了”的事,可又有点隐隐的期待——谢义会不会因为那句话,对他好一点?

谢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了指火堆旁那条刚烤好的鱼——这条鱼虽然没烤焦,但也烤得半生不熟,鱼皮皱巴巴的,还带着点血丝。

“吃。”谢义吐出一个字,把树枝递到蒲苍面前。

蒲苍看着那条半生不熟的鱼,嘴角抽了抽:“这、这能吃吗?”

谢义皱了皱眉,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能。”

“可是它还有血丝啊……”蒲苍指了指鱼肚子,“吃了会闹肚子的。”

谢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低头看了看那条鱼,又抬头看了看蒲苍,眼神里带着点困惑:“闹肚子?”

“就是会肚子疼,还会……”蒲苍话没说完,就看见谢义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正是蒲苍之前给他装草药的那个布包。他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小撮草药,递到蒲苍面前:“治。”

蒲苍:“……”

他看着那撮草药,又看了看谢义认真的眼神,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合着这位暗卫大人的逻辑是:烤的鱼不能吃?没关系,我有治肚子疼的草药,吃了鱼再吃草药,就不会肚子疼了!

“不用了不用了!”蒲苍赶紧摆手,“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谢义没坚持,把树枝放在一旁,自己也坐了下来,盯着火堆,沉默不语。

河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蒲苍抠着地上的草,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既能不提到“我想你了”,又能问出谢义要带他去哪里。

“那个……”蒲苍先开了口,“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啊?”

谢义:“方便。”

蒲苍:“……方便什么?”

谢义:“烤鱼。”

蒲苍:“……”

问了等于没问。

他深吸一口气,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啊?我朋友还在京城等我呢。”

谢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明所以的情绪:“不放。”

蒲苍愣住了:“为什么不放?”

谢义:“有用。”

蒲苍:“……什么用?”

谢义:“治伤。”

蒲苍:“……”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跟谢义聊天,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你问东,他答西,你问细节,他就说两个字,能把人活活憋死。

可他又不敢生气,毕竟打不过人家,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问:“可是你伤都好了啊,昨天我看你打架,比以前还厉害呢。”

谢义沉默了片刻,没说话,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疤痕还在,泛着淡淡的粉色。

蒲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是说,你的伤还没好彻底,需要我继续给你治?”

谢义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蒲苍心里嘀咕:明明都好得差不多了,还说没好,分明就是不想放我走!可他不敢说出来,只能陪着笑:“行吧,那等你伤彻底好了,就放我走,行不行?”

谢义没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河边,蹲下来,开始洗手。他的动作很慢,指尖沾了水,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连洗手的样子,都带着点冷冽的美感。

蒲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尴尬又冒了出来——那句“我想你了”,谢义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如果听到了,他为什么不提?如果没听到,那最好了,省得大家尴尬。

他正想着,谢义突然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困惑:“你刚才,在装睡?”

蒲苍:“!!!”

他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没、没有啊!我就是睡得有点沉,刚醒过来而已!”

谢义盯着他看了半晌,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他的脚边——那里的草被他抠得乱七八糟,连泥土都翻了出来,一看就是蹲在那里抠了很久。

蒲苍:“……”

完了,被发现了。

他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低着头,小声嘀咕:“我、我就是睡不着,抠着玩……”

谢义没拆穿他,而是走回火堆旁,拿起那条半生不熟的鱼,又架在火上烤了起来。这一次,他烤得更认真了,时不时转动树枝,还会用手指戳戳鱼皮,好像在判断鱼有没有熟。

蒲苍蹲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尴尬渐渐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突然觉得,谢义虽然话少,虽然冷,虽然动不动就想杀他,却好像也没那么坏——至少,他还会给自烤鱼,虽然烤得很难吃。

“那个……”蒲苍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小了些,“昨天在客栈,我说的话,你别在意啊,我就是太害怕了,口不择言……”

他没敢说“我想你了”那几个字,只能含糊地指代。

谢义转动树枝的手顿了一下,没回头,声音淡淡的:“嗯。”

蒲苍松了口气,以为他没放在心上,可刚松口气,就听见谢义又说了一句:“我知道。”

蒲苍:“!!!”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知道自己是口不择言,还是知道自己说的是“我想你了”?

蒲苍的心跳瞬间加速,赶紧追问:“你知道什么?”

谢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困惑,还有点……无辜?

“知道你怕。”他说。

蒲苍:“……”

合着他只听到了“害怕”,没听到“我想你了”?

不对啊,他明明是先喊的“我想你了”,再解释的害怕啊!

蒲苍急了,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红着脸,半天憋出一句:“我、我不是怕你杀我,我就是……就是觉得你走了,我一个人有点无聊……”

谢义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冰冷的表情,却还是被蒲苍捕捉到了。

“无聊?”谢义问。

“啊……对!”蒲苍赶紧点头,“我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就林晓晓一个老乡,你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所以才想留你一下,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他越说越乱,脸都红成了番茄,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谢义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继续烤那条鱼。这一次,他烤得很成功,鱼皮烤得金黄酥脆,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再也不是之前那条已经不熟的鱼了。

他把烤好的鱼从树枝上取下来,递到蒲苍面前:“吃。”

蒲苍看着那条金黄的鱼,愣了一下,才接过树枝,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鱼肉很嫩,虽然没放调料,有点淡,却意外的好吃。

“好吃。”蒲苍由衷地说。

谢义的耳朵尖几不可察地红了一下,他转过身,又蹲在河边,开始洗手,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比刚才慢了些,连背影都好像没那么冷了。

蒲苍坐在火堆旁,一边吃鱼,一边偷偷看谢义。夕阳渐渐落下,把河边的一切都染成了金色,篝火的光芒映在谢义的脸上,柔和了他冰冷的轮廓。

他突然觉得,被谢义带到这里,好像也不算太坏。至少,不用再担心被黑衣人追杀,不用再想怎么抱男主的大腿,还能吃到谢义亲手烤的鱼——虽然第一条烤焦了,但这条真的很好吃。

“谢义。”蒲苍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谢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嗯?”

“以后烤鱼,我教你吧。”蒲苍笑着说,“我以前在老家,经常跟我爸去河边烤鱼,保证烤得比你这个好吃一百倍。”

谢义盯着他的笑脸,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蒲苍心里一喜,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谢义突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弯腰,伸手,在他的嘴角擦了一下——他的指尖带着点河水的冰凉,还有点烤火的温热,触感很奇妙。

“有灰。”谢义说,语气很淡,却没立刻收回手。

蒲苍的脸瞬间红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看着谢义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垂,突然觉得,那句“我想你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义就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又蹲回河边,继续洗手,只是这一次,他的肩膀,好像比刚才更僵硬了些。

蒲苍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那条没吃完的鱼,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他知道,谢义对他,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而谢义蹲在河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眉头紧锁。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伸手去擦蒲苍的嘴角,更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蒲苍的笑脸,心脏就会跳得那么快。

他只知道,他不想让蒲苍走,不想让他回到京城,不想让他离开自己身边。

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看着蒲苍坐在火堆旁吃鱼的样子,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心里那片一直冰冷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融化。

河边的篝火渐渐变小,夕阳彻底落下,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林间飞舞。蒲苍吃完鱼,靠在树上,看着谢义蹲在河边的背影,心里的尴尬和害怕,都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期待。

他不知道谢义会带他去哪里,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只知道,有谢义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以后不用再一个人烤鱼了。

蒲苍笑着,慢慢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而河边的谢义,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脱下自己的玄衣,轻轻盖在他身上——玄衣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还有点阳光的味道,盖在身上,温暖而安心。

谢义蹲在蒲苍身边,看着他睡熟的脸,眼神里的冰冷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片柔软。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蒲苍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夜色渐深,河边的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两个靠在一起的身影,在月光下,构成了一幅安静而温暖的画面。

而我们的蒲苍,还不知道,他这一留下,不仅没机会教谢义烤鱼,反而会因为谢义这笨拙的温柔,彻底沦陷在这个冰山暗卫的怀里。

不行了,我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