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邻居

初夏蝉鸣绕着老槐，阳光在搬家袋上烙出暖痕。裴池鱼擦汗时抬眼，宋故渊带着笑跑过来，像团晃眼的小太阳撞进视野。

裴池鱼搬来这个老式居民楼的第三天，他对这里的印象还停留在斑驳的墙皮和傍晚时各家厨房飘出的油烟味。直到走到单元楼门口，他才注意到台阶上坐着个陌生的少年。

那少年看着比他小些，穿着崭新蓝白校服，膝盖上摊着本数学练习册，手里转着支笔，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跟某道题较劲。阳光落在他蓬松的发顶上，镀了层浅金的边，连带着他微微嘟起的嘴角都显得软乎乎的。

裴池鱼脚步顿了顿。

大概是脚步声惊动了对方，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过分干净的脸。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看清裴池鱼后，又飞快地弯了弯，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你好呀，你是新搬来的哥哥吗？”

声音也是清清脆脆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橘子汽水，带着点凉意的甜。

裴池鱼“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性子偏冷，不太擅长跟陌生人搭话，尤其对方看起来这样……鲜活。

“我叫宋故渊，就住三楼。”少年主动站起身，把练习册合上抱在怀里，仰着头看他,这个比他哥长的还要好看的哥哥,宋故渊的手不知不觉伸到了裴池鱼的面前，“前两天听我妈说楼下要搬来新邻居，没想到是个大哥哥。”他说着，眼睛往裴池鱼的书包上瞟了瞟，“你是在市一中上学吗？我看你书包上有校徽。”

“嗯。”裴池鱼又应了一声,不习惯的向后退,转身往楼道里走。

“啊,不好意思哥哥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宋故渊又像只小尾巴似的跟了上来，脚步轻快：“那太巧了！我明年也要考市一中呢！不过听说很难考，数学尤其难……”他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怀里的练习册递过来给裴池鱼看，“你看这道题，我卡了半天，哥哥你会做吗？”

少年凑得近，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混着夏末阳光的味道，很干净。裴池鱼低头看了眼那道题，是道不算简单的几何证明，他扫了两眼，刚要开口，就见宋故渊忽然“呀”了一声，指着他的胳膊：“哥哥你流血了！”

裴池鱼这才感觉到小臂传来的刺痛，大概是刚才搬书时不小心被书架划破的，一道细细的血痕，不算严重。他刚想说没事，宋故渊已经转身跑上了楼，跑得飞快，蓝白校服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

没一会儿，他又噔噔噔跑下来，手里拿着个创可贴和一小瓶碘伏，不由分说地拉过裴池鱼的胳膊。少年的手指有点凉，动作却很轻，先用棉签蘸了碘伏小心翼翼地涂在伤口上，又撕开创可贴，仔细地贴好。

“好了！”他拍了拍手，笑得一脸得意，“我以前总在外面疯跑，经常磕磕碰碰，处理伤口可熟练了。”

裴池鱼看着胳膊上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很少跟人有这样近的接触，更别说被一个刚认识的人这样细致地照顾。

“谢了。”他低声说。

“不客气！”宋故渊笑得更欢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对了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裴池鱼。”

“裴池鱼……”宋故渊念叨了两遍，眼睛弯成了月牙，“真好听,以后我有不会的题，能去找你问吗？”

裴池鱼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嗯。”

那天傍晚，裴池鱼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楼下少年和同伴追逐打闹的笑声。他低头看了眼胳膊上的小熊创可贴，指尖轻轻碰了一下，那里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少年微凉的触感。

他想，这个新邻居，好像和这栋老旧的居民楼不太一样。

就像闷热的夏末忽然吹来的一阵风，带着点让人没法忽视的，鲜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