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弟子(上)

———上———

沈师傅曾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教头 擅长拳术和刀剑 原本吃的公家饭碗 在有次被借去街门帮忙捉拿了一个穷凶极恶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时 手臂中了一刀 虽忍痛搏斗最终拿下罪犯 可那一刀伤到了筋骨 大夫说伤养好后不影响日常生活却不再适合长时间剧烈运动 沈父便顺势退了 领了衙门的赏银和补贴在附近开了家武馆为生

沈师傅有一个独生女儿名梦瑶 是沈师傅唯一的亲人 沈师傅还在军中做教头的时候 就被知晓他家特殊情况的上级特别允许可以带女儿到训练场地 那时候梳着两个包包头的沈梦瑶总是乖乖坐在帐篷里看书或到场地观看操练 赢得全军上上下下的喜欢 有人动过心思来结成儿女亲事 都被沈师傅婉言谢绝了 沈师傅才不想找军中人 他只想女儿嫁到普普通通的人家 过一辈子安安稳稳的日子

沈家父女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武馆成立后 托沈教头是因为与采花大盗英勇搏斗受伤病退的福 大家觉得沈师傅为人正气 做事认真负责 来武馆学习的人不少 不过正儿八经入门的弟子只有三个

大弟子是张知府家的小女儿 单名一个昕字 出来时早产导致体弱多病 沈师傅还在官府时 其父就听说了他的名声 带着张小姐去拜了师 想学些拳脚锻炼身体

张知府很宠小女儿 因为小女儿出生那日恰好来了调令宣布他从同知升为知府 张知府坚信是小女儿的出生带来了吉兆 他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成日将女儿拘在绣楼学绣花学女德 张小姐不想学就不学 张小姐说想学兵术就去请了师傅专门来府上授课 张小姐穿了男装扮作翩翩公子 腰间跨一把长剑 每日都往沈师傅那儿跑 张知府则告诉门房不必上报与阻拦

二弟子叫戚予珠 是西市一个普通铁匠的大女儿 却是唯一一个沈师傅主动要求收徒的 原因据说是他去集市找人打刀时看到在火炉旁边安静帮忙的她 赤金的铁水映在她凛的眼睛里 恍惚间竟听到了刀剑相击的嘶鸣声 捏了捏小姑娘的筋骨 沈师傅认真地告诉铁匠:“你女儿天资极为不错 手臂有力步伐沉稳很适合学力 我收她为正式弟子如何?”沈师傅的英勇事迹铁匠有所耳闻 心想女儿暂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便同意了 正式拜师后戚予珠直接搬去了沈师傅家中常住 每月才回家一次

后来事实证明沈师傅的眼光确实毒辣 戚予珠天赋十分不错 任何动作套路几乎教过一遍就不会再忘 且将动作要领吸收后能迅速融会贯通 要实力有实力 要架子有架子 如遇不长眼的人找荏 只“嗖”一个刀眼飞过去 管叫什么魑魅魍魉统统都给吓跑 极为适合出门行走时带出去长脸捧场子

沈师傅三弟子的拜师更有趣 她来时说不出自己姓名是什么 天天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蹲在练武的大院门口看大家一起“嘿哈嘿哈”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来自学蹭课的穷家孩子 沈师傅很和蔼的 来就来吧 反正也不缺这点银子 但在撞见女儿和她露出白生生的小腿勾住树枝 一起倒吊着在院里那棵高高的树上荡来荡去后 他只想穿越回去锤死当初那样想到自己并加高院墙封上院门

可为时已晚 沈师傅的女儿已经被她“蛊惑”苦苦央求父亲收下她 说她没有父母没有家一直只能在街头流浪好可怜好可怜

街上那些乞儿也不是没见过 你怎么不去把他们一块儿借接来养家里啊?沈父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痛骂 但最后还是被软软的女儿磨得没了脾气 再加上考察了那孩子近期偷学的东西 悟性似乎还不错 便同意收下她做了关门弟子 见她身形灵活类猿便以袁做姓氏 名一琦 与女儿的“瑶”同为美玉之意 安排住到了二弟子戚予珠的隔壁厢房

沈师傅其实很惆怅 虽然他的确不打算再收徒了 但关门弟子一般是师傅精挑细选后最钟爱的一个 在女儿的搅和下收下那小崽子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况且他堂堂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前官府千军兵土的教头 行的都是风来雨去之事 捉的皆为凶神恶煞之徒 收三个弟子竟然全是娇娇的姑娘 他偶尔跟女儿叹息:“以后若想在家里稍稍添点阳气 恐怕只能等你嫁人啰”但奇怪的是每次这样说了之后养在院子里的鸡都会少几只

沈梦瑶:为什么每次我爹说完这样的话后你都要偷鸡?还叫上我一起吃 你不怕我告诉我爹吗?

沈梦瑶总这样问 她随意地散着卸去珠钗的乌发 脖子系着一仵黑色披风的带子 叉着腿极没形象地蹲着 左右手反复倒腾着一只还冒白烟的鸡腿 被烫得龇牙咧嘴“呼呼”吹气

袁一琦丑时偷溜进她的闺房一言不发就要拉她出来 自己默契地知道大概是又要去干那事儿了 果然 溜到鸡舍后 她熟练地丟进去一只铁蚱蜢 一只好奇吞下的公鸡立马就被掐住了喉舌叫不出声 再如法炮制又捉了两只 拎着三只鸡到三里外的小河边 打理干净撤上佐料包上荷叶 再裹厚厚一层泥做起了叫花鸡

袁一琦:我请你吃花鸡来谢谢你当初帮我说话让你爹同意收下我啊 而且我知道你不会告诉他的

袁一琦咧着一口白牙笑 表情十分笃定 她仔细扒下鸡身上残留的泥土 扯下只翅膀啃起来 随后注意到沈梦瑶的披风下摆长得垂到地上 便细心地用末沾油的小指勉强将多出来的部分塞进她的滕盖弯里

沈梦瑶:你这是什么的怪道理 我是我爹的女儿 当然会站在他那边

沈梦瑶不服气地反驳

沈梦瑶:不过这次就算了吧 看在你请我吃的份上 诶 你还没回答我袁小黑 我爹那句话到底哪儿惹你了?

你每次都会说算了吧 袁一琦在心里撅嘴自动忽略后半句话 沈梦瑶对自己很好的 才不会做告发的事 记得她有次看到自己在太阳下扎马步 被晒得油亮反光 鞋子几乎被汗水浸湿了之后便不再叫全名只叫小黑了 不过实际上嘴硬心软 隔日就用私房钱叫伙木匠在内院练功的地方搭了个大架子 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习武之人怕什么日晒?瑶瑶你太惯着她们了!”

沈师傅给女儿留了点面子 他知道女儿其实是为了三弟子 只是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三个弟子中为何会独独喜欢和她玩儿 是张昕不够潇洒倜傥还是戚予珠刀舞得不够漂亮?

沈父眼里 袁一琦只会话不多地跟在女儿身后被指挥着放纸鸢看杂戏 骑马射柳钓虾捉鱼 一点都没上进心 天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收的什么关门弟子诶!毀我一世英名!哎算了算了 就当给女儿找个玩伴了 沈父无奈地把脚跺得“梆梆”响 千层耐磨的厚鞋底儿激起一片尘土 然后借机高喊:“袁一琦快来扫扫地!别成天只顾着和瑶瑶追鸡撵狗的到处疯跑!”

沈梦瑶从不掩饰对袁一琦的特别 武馆里有不少同龄人 大家却把她当恩师的女儿敬着畏着 拱手施礼拘谨有节 只有袁一琦会没有隔阂地和她上房顶下河沟地玩闹 满足自己各种异想天开的要求

张昕是好 但更像一个温文尔雅的哥哥宠着家里的小妹 自己若有什么想求的难事 去找她一定成

戚予珠也挺好 面冷心热很好相处的性子 舞刀的样子特别帅 但她的心都在西市那家小有名气的李氏豆腐店那儿 沈梦瑶知道她喜欢豆腐老板的女儿李佳恩 下午常常隔三差五地找不着人 不就是又溜到豆腐店门口瞎转悠或者坐在对门的小茶馆明喝茶暗看佳人了嘛

还是袁一琦最好啦!她对自己有种十分细致入微的宠溺温柔 如睡惯了的枕头 是无声无息却意外贴合的存在 当初她笫一次出现在沈家院门口时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时常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所想 仿佛一块天生的玉环被意外摔裂成两块玦 即使遗落后百年不见 凹凸的齿状缺口依旧能完美合到一起

沈梦瑶:我俩会不会真的是上辈子有什么特别的缘分啊?

沈梦瑶兴奋地和袁一琦耳语 袁一琦却神秘地笑着一言不发

原本只把袁一琦当亲密的好闺蜜小师妹 但每次沈父提到嫁人的话题时 脑子里莫名浮现的都是小师妹的脸 有次甚至做梦梦到小师妹靠很近在耳边轻轻呼唤自己的名字 梦境真实得能感觉到嘴里的热气喷到耳垂上 全身像冬日里脱厚衣服时过了屋噼里啪啦的电一般

沈梦瑶是在梦中的自己情不自禁搂着小师妹的脖子缓缓倒在床上 并且心中期待着她接下来更亲密一些后惊觉自己的心的

最初 沈梦瑶有点罪恶感 她甚至不敢显露出丝毫这样的想法 毕竟周围哪家不是男子配女子 就连戚予珠那样的猛人对李佳恩也只是偷偷喜欢 从来打着做好姐妹的幌子

虽然小师妹极听自己的话 如果告诉她城隍庙门口的半瞎子说今晚不和自己脱光了睡一觉就会得急病郁郁而终这样的荒唐言 她也二话不说地乖乖在自己闺房那张罩了浅紫色帐子的床上躺好 但沈梦瑶想要的不是一个形式 她想要袁一琦也全心全意地喜欢自己 两个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为此 沈梦瑶困扰了好久 但后来发现沈父每次叨叨完自己的亲事 袁一琦都会泄愤一般大半夜溜到闺房拉着自己偷鸡 沈梦瑶有些窃喜 她可不是被关在绣房成日只能看《女诫》《女训》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 她偷偷看过好多才子佳人的话本与杂戏 家境贫寒的才子听到佳人被迫许给了富家公子后总是会被气得做些破坏姻缘的事 那么袁一琦偷鸡算是一种幼稚的不满吗?我俩虽然不是才子佳人 但可以做举世无双的双妹啊!

她最初只敢小心谨慎地试探 后来见袁一琦不是叉开始话题就是沉默不语 便干脆肆无忌惮地耍赖 却依旧攦不开袁一琦这个死硬的蚌壳

快速干掉一只鸡后 烧熄了还有点点余光的火堆 再掬两把河水洗手洗脸 袁一琦拉起仍然没有问到答案满脸怨念的沈梦瑶 连蹦带跳地回了沈宅 途中把剩下的两只叫花鸡丢到了一个乞丐巷子里

送了欲言又止的沈小姐进闺房后 袁一琦一翻身上了房子的屋顶 躺在被风吹雨打磨的光滑了的瓦片上发呆 她心里有个秘密 其实她不是人 她是艾池山里修行了五百多年的黑豹棈 在她还只是一只普通豹子时 有次不小心踩中一个猎人陷阱 虽然奋力挣脱成功逃跑 但后腿受了重伤

是一个上山玩耍的小姑娘救了她 不但给她就地取了草药敷上 还撕下衣服的下摆给她包扎 那一瞬间竟然心动 甚至误打误撞开了灵智 但自己知道现在这个模样没资格做任何事 便躲回山洞开始潜心修行 终于小有所成 可惜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 虽未过去千年但也有几百年了 转眼间沧海桑田 现在已是20世纪 当年的塞纳府早就物是人非

袁一琦不泄气 辗转找到了这座山当初的土地 那个土地现在已升为一方城隍 她化作一个现世打扮的小姑娘 一个优雅的弹跳 十分不规矩地蹦到高高的供桌上坐下 两条腿一荡一荡的 边啃一颗供盘上的脆桃边大声嚷嚷

袁一琦:洪珮雲 你可不能不帮我 想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从绝壁的树上叨下来 你不知还要被困多久呢!

“诶哟喂姑奶奶 你快先从我的供桌上下来吧 一会儿被来上香的看到 我还要不要面子了!”洪珮雲十分无奈但不得不承认的确欠了一个大人情 当初为了摘取艾池山上一个天生地长的宝贝 自己不慎从峻峭山崖上滑落 在峭壁的松树挂了上好几

若是平常很本难不倒 作为一方土地这点小小问题还是能轻松应对的 但那宝贝过于灵性 自动隔绝方圆十里的法力 自己硬生生在树上挂了三天三夜 幸好路过的豹子精袁一琦将自己叼到了安全地方

“你的要求倒也不难 我可以根据你留的那块纱布找到小姑娘的那一世并送你过去 但是我提醒你 你想回去的话 不但这几百年修炼的法力必须暂时被封印 而且你绝对不能过多插手人家的生活 万一引起连锁反应被天庭所知 涉及此事的人都不会被轻饶”

“所以为了降低风险 你确定不考虑一下直接找到这一世的她吗?现在的话又方便快捷你还不用那么多顾忌”洪珮雲语重心长地劝着

袁一琦:不 我想先看一看那时的她 是那一世的她救了我 那是我们缘分的起点 这一世的等我回来了再问你吧

袁一琦坚持着 固执地觉得不去看那一世的沈梦瑶就没机会了解拥有最完整的她

洪珮雲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这人真会做交易 绕着绕着变成要完成她两份心愿 罢了罢了 毕竟是大人情 而且找个人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吧 那我再给你一面镜子 你过去之后有两次机会可以和我取得联系 有什么事只需对镜子叫一声“请城隍洪上仙降临”就可以了”洪珮雲一脸“我对你还不错吧”得瑟的表情 被袁一琦直接无视

袁一琦躲在屋顶看着睛朗夜空漫天忽闪的星星 摸摸胸口贴身放好的小圆镜方感到稍许安心 或许是时候用一次镜子了 她想

沈梦瑶最近频繁对自己穷追猛打地问为什么偷鸡 她不是没猜到原因 他开心得恨不得立马抱着沈梦瑶亲一口 当初原本只是抱着简单看一眼的想法出现在沈家院门口的袁一琦 却在看到那个骑在沈宅的院墙上嘟着嘴百无聊赖看人行街景的熟悉身影那刻 便一秒沦陷了 只是在附近租个房子看她这一世慢慢长大变老的想法 当下被抛诸脑后

自己故意去接近她 装可怜跟她说自己一个人只能一直在街头流浪 再加上身为精怪的自己本身身手还是不错的 不但顺利进入沈家还被沈父收作关门弟子

袁一琦当然想和沈梦瑶在一起 但过来前洪珮雲的警告历历在目 绝对不能改变她的生活轨迹!否则会对以后产生一系列连锁影响

那沈梦瑶这一世的命是怎么样的呢?如果没有自己是不是会像其他女子那般结婚生子?袁一琦万分嫉妒和难过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自己岂不是得眼睁睁看着她像命中注定那样和一个男子生活在一起 得看看她被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磋磨着老去 明明现在我才是先来的!袁一琦委屈极了 决定立马掏出小镜子好好问问!

念出那句无比羞耻的咒语后 镜子那边果然出现了洪珮雲的脸 她一般快乐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

袁一琦:你这是怎么了?

毕竟有事求人 袁一琦识趣地先礼貌寒暄一下

“啊我新认识了隔壁一个姓林的城隍 人长得好看还有趣 等你回来了我们仨去烫火锅啊小黑豹”

袁一琦:我有名字了 你以后要叫我袁一琦 哎呀行了行了你笑得眼睛都没了 先等一等 我问你一件顶重要的事 能帮我查到沈梦瑶这一世是什么样的命吗?

“我想想 嗯……查过去发生的事倒也不难 不过有点麻烦 我得找在地府生死薄部门工作的熟人问问 稳妥起见 你等半个月后再用镜子联系我吧”

袁一琦:好 那我半个月后再找你

行吧 一个月的时间等一个很重要的结果不算太久 袁一琦干净利落地翻身下了屋顶 简单洗洗就回房休息了

———中———

袁一琦等得了沈梦瑶却等不及了 最近 沈师傅曾经的同僚又介绍了一个男人 他是家中独子 年方22就取得了秀才的功名 家中人口简单 除了他自己只有一个老母在堂

沈师傅对他印象不错 认为是一个颇有前途的良配 并且嫁过去之后不用愁妯娌相处的那些鸡零狗碎 他开始试探女儿是怎么想的 毕竟沈梦瑶今年就满18岁了 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若是以前 沈梦瑶会觉得无所谓 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 父亲觉得不错那就是不错吧 身边的人哪个不是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但心里充盈着一个人后便不想再有丝毫勉强 更何况那个人心里明明也是有她的!

沈梦瑶看着袁一琦老是装傻充愣的呆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山不肯过来那就我过去吧!她决定手动添上一把好柴旺旺火 于是在一个寻常下午的射箭练习时 一身短装的沈梦瑶在开弓前略施小计 引得袁一琦迷迷糊糊跳入圈套

沈梦瑶:我们今天来比赛吧小黑 十箭定胜负 谁输了就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袁一琦:好啊

袁一琦一如既往地不会提反对意见 哪怕看着沈梦瑶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隐隐觉得有陷阱

沈梦瑶九成九把握会赢 自己箭术本身就不差 而且袁一琦一定会让着自己 果然 沈梦瑶最终如愿险胜 她甩着过于紧张而有些酸的胳膊 神气十足地说出了自己想好的条件

沈梦瑶:你今晚亥时偷偷来我房间 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然后在袁一琦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拍拍手神气活现地走了

沈师傅今晚和女儿 弟子们一块儿吃饭时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 平常多话的女儿一言未发 袁一琦也只顾埋头扒饭 像是被关柴房饿了有十天 难道她俩闹矛盾了?沈师傅决定隔几天找这三个弟子好好聊聊 师姐一定要让着敬着的!现在先说一件更重要的事

“你们谁今晚去一趟张知府家里 张知府说是有一封重要的信需要给我”本来这件事最适合交给大弟子张昕 但她前段时间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扮作随从去了外地游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归乡 张知府神神秘秘地只叫了一个眼生的小厮带了信物偷偷从后门溜进来捎的口信 说今晚派个信得过的人悄悄过去 千万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了

“我去吧”戚予珠停下手里的筷子主动开口:“我顺路跑一趟 正好我喜欢晚饭后出去溜溜食”

其实是沈梦瑶用脚尖轻轻踢了二弟子一脚 她生怕沈父直接点了袁一琦去 袁一琦这蚌壳面对这事一向滑不溜秋得像条泥鳅 好不容易设下的圈套 今晚说什么都不能被耽误了

“好 那你一会儿就跑一趟吧 注意点避开人 早去早回”由稳重的二弟子做这件事 沈师傅十分放心 二弟子则盘算这一会早去早办事 结束了还能拐到佳恩那儿晃悠一圈露露脸 沈梦瑶满意今晚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 整张桌子只有袁一琦过得十分煎熬

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沈梦瑶是想干嘛 但在洪珮雲将沈梦瑶这一世的命格查清了告诉她前 她丝毫都不敢多动 毕竟真出了乱子 会连累她们两个人也被天庭处罚 但答应了的事情不能不做 而且老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回避 若自己是沈梦瑶 恐怕早就没了耐心

那今晚怎么办呢?袁一琦只觉得心乱如麻 恨不得随便哪个谁来将自己一榔头敲晕过去算了

亥时将至 她怀揣沉重的心情从沈梦瑶特意开着的窗户翻进了屋子 她想象过很多种今晚沈梦瑶可能逼问她的模样 甚至担忧如果气急了拿剑把子怼她该怎么收场 却没想到会见到穿着白色里衣安安静静坐在梳妆台前抬手梳理青丝的人 一副准备就寝的样子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剑拨弩张

白色的袖子因为重力滑落 露出线条养眼而纤细的手腕 身为走兽精怪天生有着极好的目力 能清晰看到手腕凹陷处的皮肤是微青色的 肌肤下流淌着源源不断的血液 袁一琦有些被蛊惑地开始控制不住去想象用舌尖舔舐用牙齿轻磨会是什么口感

明明都是女子 明明只是一个寻常的动作 明明在后世的20世纪呆了一段时间 但落在有意人的眼里 无一不是充满了其他意味

袁一琦:我 我来了

袁一琦勉强将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通通甩出 结结巴巴地提醒 边说边四肢僵硬地往旁边移动 却不知怎么 脚下一个踉跄 膝盖超大力地撞上了桌子腿 袁一琦腿一麻直接坐在了地上

沈梦瑶无奈地扶着龇牙咧嘴的她一跳一跳地到床沿坐好 卷起裤腿后 果然看到青紫了一块 还好跌打药酒是沈家常备药品 沈梦瑶拿来药酒 纱布和小剪子坐在床另一边 将袁一琦伤了膝盖的那边脚搭在自己大腿上 一边用纱布上药一边轻蹙眉头埋怨道

沈梦瑶:你慌什么 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真不会?虽然此吃非彼吃 我不就是怕你在我下次联系洪珮雲前捅破窗户纸嘛 袁一琦心里直犯嘀咕 面上却做出一副乖乖聆听的样子

擦完药后 沈梦瑶将药瓶塞子塞好放到一边 依旧让腿光着等药酒被风吹干 但随即察觉室内的风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便干脆撩起头发俯下身 鼓着腮帮子神情认真地往伤口处吹气

凉凉的气息吹到伤口周围的肌肤上有些痒 可这个时刻过近距离带来的威力更甚 腿肚子下只隔了薄薄的一层布料 触感几乎没有阻碍地原原本本传递过来 袁一琦屏住呼吸 努力收紧了全身每一寸肌肤和毛孔一动不动 随后在这个暧昧又略微尴尬的时刻 听到沈梦瑶再一次问出了那句袁一琦害怕的话

沈梦瑶:你到底为什么每次在我爹说了嫁人的话题后都不高兴?你不想我嫁人吗?

这次问得比从前都要直接 虽然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 听到这句话脑子里还是“嗡”的一声

此时不同以往 以往二人都不着急 像是在玩一个对谜底心知肚明的游戏 墨守着规则与底线不会影响游戏结果 反而增添了许多乐趣 但沈梦瑶在沈父推出一个般配的结亲对象后 突然向前迈出一步想将这个明明是确切的答案稳稳抓在手里 而袁一琦在知晓严重后果的前提下 面对催促变得小心谨慎 步步退缩一心保持保全距离

现在看不到沈梦瑶的脸 她侧身坐着 被垂下的头发遮住了表情 说完后低着头改吹气为往伤口处匀速扇着风 淡定得好像只是在说“明日陪我去摘花好吗”这样寻常的请求

袁一琦只能长时间地沉默 她既不是说谎也不想敷衍地给一个答案 开始埋怨洪珮雲查那个杀千刀的生死薄为什么要花那么长时间 现在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三天啊!

正僵持着 突然远处街上传来“咚咚!咚咚”敲打梆子的声音 兼着还有更夫一边敲着一边拖长了声音抑扬顿挫地喊着“关门关窗 防偷防盗”提醒人们现在是亥时二更了

锣声像是敲在袁一琦的心上 声声催她赶紧开口 眼瞅着沈梦瑶的目光越来越冷 左右为难下终于想出了目前最稳妥也最直接的回答

袁一琦:你等我三日好不好?

她将沈梦瑶散落在左肩的头发全撇到肩后 下巴搁在她肩膀薄薄的里衣上 双手穿过前胸后背搭在另一个肩头 放软了声调但十分坚定地说

袁一琦:三日之后一定告诉你

袁一琦承认她是故意这样做的 之前就发现沈梦瑶对她的肢体接触十分敏感 尤其是有一次捉弄着对耳朵吹气时 沈梦瑶躺在椅子的扶手上酥得半天都坐不起来 后来害怕玩得过火便刻意保持一定距离 现在特殊情况却不得不特意又别扭地花这般小心思 只求通过眼下这一关 果然杀招一出 她感觉到环住的这个躯体整个都抖了一下

沈梦瑶:你认真的?

沈梦瑶问 她被一反常态软乎乎撒娇的袁一琦惊到 咧开嘴想笑但又不适合笑出声 不过板着的脸上终于有了生动的表情

袁小黑总是别扭得很 行动和想法老是反着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躲避什么 这次明确说了等她三日也算是突破了吧 沈梦瑶小心地耸耸被压得沉下去的肩膀 颠颠肩上的脑袋 催促耍赖皮的人快快回答赶紧安安自己的心

你是在问三天后给你答复是不是认真的 还是问我对这段感情是不是认真的?反正二者都是真的

袁一琦眨巴眨巴眼 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瓮气的“嗯”然后索性彻底放下包袱 卸了气力像只树袋熊贴在肩上 鼻子距离最近的肌肤也就两枚铜钱叠起来那么远 呼出的鼻息喷到沈梦瑶脖子上立马反弹回自己脸上 她闭目偷偷闻着一股子散发出来的枙子花味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真好闻 她晓得这是戴春林的香粉 沈梦瑶曾经要给她抹 但抹了后老是打喷嚏流鼻涕遂放弃了 这是张昕从扬州客啇手里买来送给沈梦瑶的顶好牌子 据说深受后官嫔妃追捧 沈梦瑶一向很宝贝地压在箱底 偶尔用时都只抹一丟丟 今晚竟然拿出来补了一些

袁一琦心里叹息一声 有些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像经历这种循天道而定 被写好了的东西 如果真的注定了 那她这点微弱的力量恐怕只能任由洪流裹挟着往前走 袁一琦极度恐惧三日后会从镜子里听到不想听到的结果 害怕成为人类说的那句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中无力摆脱命运最终被扔掉的草扎狗子

她情不自禁将沈梦瑶搂得更紧 回想起当初洪城隍叫她留在现世的劝告第一次有一丝后悔 但既然来都来了 更让她放弃这几年的一切却是万万不肯的 所有共同创造的新故事 没法当做没有发生过一般

突然窗户传来极细微的吱呀声 耳聪目明的小黑豹瞬间察觉到 敏捷地扭头看过去 窗户猛地被打开后竟闪进一个蒙面的魁梧身影 也不知在墙角蹲守了多久 跳进屋刚落地就盯准了方向提刀直奔二人而来

险状来得过于突然 床距离窗子不算处 蒙面人瞬间窜到了离她们只有三四米远的位置 触手可及的都是软软的被褥和帐子 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抗衡的利器

对了!刚刚剪纱布用了剪子 虽然又小又钝 不过对于拥有远超人类力量的兽族来说足够了 袁一琦咬咬呀 右手提起惊呆了的沈梦瑶的后领子往床后一带 左手迅速摸到小剪子 顾不得这个举动可能会暴露她力量的古怪 果断往蒙面人胸口使劲掷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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