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见家长2.0

朱志鑫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被“十八岁”苏新皓用崇拜眼神注视的成就感，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来电显示：苏妈妈。

朱志鑫拿着嗡嗡作响的手机，感觉它像个烫手山芋。他看了一眼旁边正抱着平板电脑看动画片（是的，失忆后的苏新皓莫名爱上了看幼稚的动画片），笑得无忧无虑的苏新皓，头皮一阵发麻。

该怎么跟苏妈妈解释她儿子不仅失忆了，记忆还倒退到了未成年，并且现在管他叫“叔叔”？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阳台，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朱志鑫习惯性地用了这个称呼，他和苏新皓在一起多年，双方家长早已默许，他也一直把苏妈妈当自己母亲一样尊敬。

“小朱啊，”苏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跟你爸过来看个老朋友，就在你们市，明天中午有空吗？我们过去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带点家里做的腊肉和酱菜。”

朱志鑫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妈，那个……”他试图组织语言，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稳，“苏新皓他……前几天出了个小车祸。”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焦急，“车祸？严不严重？伤到哪里了？你们现在在医院吗？”

“没有没有，您别担心！”朱志鑫赶紧安抚，“已经出院了，就是一点皮外伤，额角蹭破了点皮，都快好了。”

苏妈妈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疑惑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皓皓呢？让他接电话，这孩子真是的，出了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朱志鑫咽了口唾沫，知道最关键的部分躲不过去了：“妈，您先别急，听我说……皓皓他，伤得不重，但是……撞到头了，有轻微的脑震荡，然后……出现了一点……后遗症。”

“后遗症？什么后遗症？”苏妈妈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失忆了。”朱志鑫闭上眼，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沉默，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朱志鑫能想象到苏妈妈此刻震惊又心疼的表情。

“失……失忆？”苏妈妈的声音带着颤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跟他爸都……”

“不是全部，”朱志鑫连忙解释，“他的记忆……退回到了十八岁。”

“十八岁？！”苏妈妈的声音充满了荒谬感，“那……那他记得你吗？”

朱志鑫苦笑了一下，说出了那个让他无比扎心的事实：“不记得。他现在……管我叫叔叔。”

“……”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苏妈妈才长长地、带着心疼和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我们明天过去看看他。小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妈，这是我应该做的。”朱志鑫语气诚恳。

挂断电话，朱志鑫靠在阳台栏杆上，感觉比刚才打那个商业谈判还累。他回头看向客厅里那个因为动画片情节而笑得眉眼弯弯的苏新皓，心情复杂。

第二天中午，门铃准时响起。

朱志鑫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边有些紧张的苏新皓的肩膀——他已经提前跟苏新皓简单说明了情况，告诉他“你的爸爸妈妈”要来看他。

打开门，门外站着风尘仆仆却难掩担忧的苏爸爸和苏妈妈。两人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越过朱志鑫，落在了他身后的苏新皓身上。

苏新皓看着眼前这对陌生的、年纪明显比记忆中父母要年长许多的夫妇，眼神里充满了局促和不安，下意识地往朱志鑫身后缩了缩，小声地、不确定地喊了一声：“……爸？妈？”

这一声称呼，让苏妈妈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上前一步，想抱抱儿子，又怕吓到他，只能哽咽着应道：“哎，皓皓……我的皓皓……”

苏爸爸也是眼眶湿润，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努力维持着镇定，目光转向朱志鑫，点了点头：“小朱。”

朱志鑫侧身让两位老人进来。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和伤感。

苏妈妈拉着苏新皓在沙发上坐下，仔细端详着他额角的创可贴，心疼得直掉眼泪。苏新皓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抽纸巾递给妈妈。

朱志鑫去厨房倒水，苏妈妈跟了进来，帮忙洗水果。

厨房里只剩下两人。苏妈妈看着朱志鑫熟练地找出茶叶和杯子，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小朱，真是难为你了。皓皓现在这样……跟个小孩子似的，什么都不懂，还得你照顾着。”

朱志鑫摇摇头：“妈，您别这么说。”

苏妈妈洗着水果，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格外认真，她看了一眼客厅方向，确保苏新皓听不到，才对着朱志鑫，用一种近乎保证的语气说道：

“小朱，你别看皓皓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长辈的慈爱和洞察。

“你对我们家皓皓怎么样，这么多年，妈都看在眼里。”

“你这孩子，对皓皓，一直没得挑。”

朱志鑫正在倒水的手，猛地一颤，热水差点溅出来。

他抬起头，撞上苏妈妈那双温和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那里面有心疼，有感激，还有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肯定。

一直没得挑……

这五个字，像一股滚烫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入朱志鑫的心田，烫得他眼眶发热，喉咙发紧。

在苏新皓失忆后，他所有的慌乱、无措、自我怀疑，甚至那些隐藏在心底、因“冷静期”而产生的摇摆和愧疚……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简单而有力的五个字轻轻托住，得到了无声的宽慰和救赎。

原来，他的付出，一直都有人看得见。

原来，在长辈眼里，他对苏新皓，是“没得挑”的。

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感动涌上心头，朱志鑫低下头，掩饰住微红的眼眶，声音有些沙哑：

“……妈，谢谢您。”

苏妈妈拍了拍他的胳膊，没再说什么，端着洗好的水果出去了。

朱志鑫站在原地，平复着翻涌的情绪。他看向客厅，苏新皓正被苏爸爸拉着问话，虽然表情还是有些拘谨，但已经能磕磕绊绊地回答一些关于“学校”（他记忆中的）的问题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笼罩着一家三口（暂时是四口）的身影，温暖而平和。

朱志鑫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至少，他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