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见

蜿蜒的山道上,一群逃难的人艰难前行,他们有的从夏国过来,有的原本就是祁国的流民,一路跋山涉水寻找安身立命之所。短短两个月,近一半人死在了路上,还有些中途放弃留了下来,队伍从起初入祁国边境时的两百余人渐渐只剩下如今五十人不到。

队伍当中有两个模样俊俏的青年相互搀扶着,一个是病秧子,神色近乎木然;一个练家子,眼中阴寒嗜血。一个半月前,练家子护着只剩半条命的病秧子,如今眼看就要到祁国玉京城,练家子倒下了,换病秧子细心照顾他。

这两人正是传说中葬身火海的夏国前太傅洛子商以及侍卫鸣一。难民们一路走来为争抢衣食起歹心的不在少数,独独没有人敢靠近他们。

半月后,玉京城西街口。

工部侍郎府门前熙熙攘攘的围了一群看客,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偏过头低声道:“听说这王公子半月前打死了人,看看这官兵,王家日子不好过喽!”

“唉!哪里这么容易”

一位老者接过话茬,“当官的不比咱们老百姓,关两日就放出来了,若是没有倚仗,这王家敢在天子脚下作威作福吗?”他咂着嘴摇头晃脑地走了,那表情也不知道在嫌弃谁。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背上的人锦衣华服,面如冠玉,骏马还未至府门前就有人忙上前去迎接。看清来人,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之前的中年男子也噤了声,缩着脖子连退两步,生怕被人注意到。

沈在野铁青着脸一撩披风从马背上下来,也不看众人,径直往府门里去了。直到高大笔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人群里才有人压低声音开口,“奸相来了,看来王家气数尽了”

湛卢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眼睛眨了眨没有发作,只提剑跟着进了府邸。

院子里,洛子商身着月白锦袍乖顺地跪在工部侍郎身后,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一早就在院中陪着王家人站了近两个时辰,此刻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这个案子闹得满城风雨,御史台一道折子参到御前,本来祁王交由刑部审理,工部侍郎想着使点银钱随便塞个替死鬼进去得了,谁知来的人竟是左相沈在野。

众所周知,沈在野最近在查恶钱的案子,偏生这事吧王侍郎自己也掺和了一脚,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查到自己头上,没料到儿子一出门就闯了大祸,这会儿他跪在地上恨不能亲自提根棍子将小儿子打死。

替死鬼倒是一点也不慌,鸣一为了救他出大夏皇宫受了重伤一路上撑着不做声,眼下还躺在药铺里等着银子救命。这王家人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在难民里急着找替死鬼,银子给的倒不少,洛子商托钱庄定期把银子送到药铺里,治好鸣一绰绰有余,剩下的也勉强够他过一阵子。

“洛公子”

洛子商还在走神,骤然听到声音险些就露出马脚,沈在野在一张小桌前坐下,抬眸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两眼。

好在这些年宦海沉浮,养出了镇定自若的神态,此时的洛子商即使装个哑巴做做样子吓唬人还是能信手拈来,就是不知道这个罪魁祸首王公子是个什么脾性。

正想着,一个青年叫嚣着被人拖着从院门扔进来,刚好滚到工部侍郎面前。

“你们放开我!我是工部侍郎的儿子,我看谁敢动!”

不用猜了,洛子商抬起头,那棒槌已经被王侍郎一巴掌呼地上趴着了,王夫人还想求情,被王侍郎狠狠地瞪了一眼,又缩成了鹌鹑。

湛卢向前一步,用剑鞘拍了拍王公子,“王侍郎不是说令郎在院中,那这位又是谁?”

王侍郎眼看藏不住了,起身硬着头皮求沈在野,好话说尽愣是没见他动一下眼皮,湛卢提着人就要离开,他急了咬牙道:“沈相何必咄咄逼人,和王家作对于你并没有好处!”

“王大人说什么呢?本相奉主上之命彻查此案,当下只是按律提人,令郎若是被冤枉的,本相定会还他一个公道”,沈在野神色漠然,对他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在乎,目光逡巡一周,最后落到洛子商的身上,“不过,王大人,买卖人口可是重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王侍郎轻蔑一笑,一时间寻不到发作的人,回过头一脚狠狠地踹出,洛子商的身体正虚着,胸口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脚,腰上的伤口裂开,血从白衫上透出来晕染了一片。王侍郎看着他下意识忍痛的模样,冷声说道:“这是下官新收的义子,小畜生刚飞上枝头就想出来显摆”,他说罢还要动手,对上洛子商那双冰冷的眼睛,脚生生在半空定了一瞬,临了只狠狠地一甩广袖,气的脸都要歪了。

“王大人轻点,此人再被踹出个好歹来,王大人可就杀人了”

湛卢皮笑肉不笑地插了一句话,退到沈在野身边站着。

沈在野朝右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一个人马上将搜出的卖身契呈了上来,这下王侍郎说不出话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沿着那张长长的马脸流到下巴上,留下一条蜿蜒曲折的痕迹。王公子低着头跪在王夫人身前,身体止不住颤抖,眼泪一滴赶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湛卢与沈在野对视一眼,转头一扬手,有四个人上前分别按住王侍郎和王公子押解出了院门。

王夫人跟着哭闹到院门口,被拦了回来由王府里的下人扶着。

沈在野也不看她,起身来到洛子商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声音低沉冷硬,“洛公子,好一出借刀杀人”

洛子商一手按着腰间的伤口跪坐在地上,试了几次也没能站起身来,只得仰头看他,“洛某只是赌一把而已,眼下也正好为沈相分忧了不是?”

洛子商听闻祁国的沈在野目无法度,只手遮天,今日见他办案手段了得,却也没有赶尽杀绝,心里存了一丝希望。

“太傅谦虚了”

洛子商闻言骤然瞪大了双眼,思忖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你们把鸣一怎么样了?”

沈在野慢慢地笑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还未出声,洛子商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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