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审判的前身
一路上，E都在想澪枫的话
为了声誉，为了让人知道他的名字
为了职责，因为他是未来的传承者
为了……他的正义……
“E，案子怎么样了？审判还顺利吧？”
A的通讯影像打断了E的思考，E迟疑片刻，欲言又止
“大人……他……自杀了……”
“自杀了？”
“是，大人，没等警卫反应过来就……他好像在一心求死，一审有疑还可以有二审，我本来是想……给他一个公道……但是我好像做错了……加快了他寻死的过程”
E想起了审判前夕和A的谈话
“大人……现在就审判，未免有些草率吧，有些事情还没查清楚就……”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民众，不是吗？稳定民心才是主要的”
“继续恐慌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你我都不愿看到的局面”
“可……他到底有没有罪，我们还没弄清楚……”
E握紧拳头，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他不应该因为这种愚蠢至极、忤逆正义的事牺牲安稳的生活”
“正义也是人定下来的，它不是一成不变，是随着那些统治阶级的变而变”
“如果现在是暴君执政，那么杀人也是正义，不是吗？杀死了浪费粮食和空气的东西，百利无害，不是吗？”
“政权彻底稳固的那天，正义才能被称为正义，那天不会很久的，琼影”
这是当时A给出的答案
“求死么……看来他已经对律法无望了，他认为律法不能帮他，认为财阀在背后操纵才造成他如今的结局，律法只是他们的玩具”
“那如果律法对于民众是这样的存在，大人，它又因何而存在？”
“因为千千万万的普通民众，因为他们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权利”
“我们无法改变固有思维，E，你也看到了，你的每次审判，都有财阀的赌注在里面，但你已经在这个位置做了五年审判官，我想你应该也逐渐摆脱那群家伙了吧？”
“是……”
“这就是我们所期望的明天降临的前兆，E，继续沿着你的正义走下去，让律法重新回归‘公平‘二字”
A的通讯中断，E看着桌上镜子中映着自己的影像逐渐模糊，然后一张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脸出现在镜子中
不同的是，她的眼睛是紫罗兰色，而不是蓝紫色异瞳
“无罪之人，何来有罪一说？”
“这就是你想要的正义，是吗？”
“琼影，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吗？‘我将手持公正的权柄，铲除罪恶，还尘世一方净土‘”
“但是，无罪者坠入深渊，有罪之人仍徘徊在世间，现在你又有何感想？”
女孩的身影消失，留下E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当年的失踪案现场，与现在的爆炸案现场都有一个三条交叉的黑线的图案，虽然形状不同，但风格一样，显然一切都是一人所为
当年，村庄中的所有人将矛头对准E，认为是她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带来的灾厄
当时她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是当地一户人家的养女，叫做琼影
据说当时几个村民发现河边有一个被遗弃的女婴，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后来在教堂，琼影的唱歌天赋被修女发现，进了唱诗班
每当天籁之音响起，阳光透过那层彩色玻璃洒在神像上，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人们认为那是神诏，将她视为神明的化身，祭典活动都由琼影为神明献上赞歌，祈求庇佑
后来连续几起的儿童失踪案与现场的的图案，让人们不禁想起一个词——
邪教
于是，身为外来者的琼影，成了邪教的诅咒之子，成了一切灾厄的源头
得知自己即将被处死的琼影冒着暴风雪连夜跑出家门
她躲在教堂的神像后，一次又一次的朝神明哭诉
愤怒的村民冲进教堂，将琼影硬生生拖走
“神明不需要虚伪的信徒！”
神像的眼睛下流出两行清泪，却无能为力
琼影哭喊着被人架上火堆
“女巫！来历不明的野丫头”
“快去死吧，为我儿子偿命！”
“妖女！恶魔！灾星！”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咒骂声，琼影的眼睛里的光暗淡下来，定定站在火堆中央，不再哭喊
就连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你食言了
雪停了，风声渐弱
有人率先点燃火堆，随后一个接着一个上前点燃火堆
火光中，少女静静站着，不再挣扎
她曾是这村庄中的信仰，人们奉她为神明，却又将她刺死在神座之上
她是独有的光明，可惜被人性淹没了
也是在那之后，琼影才意识到自己体内另一个意识的存在，比起自己，她善于谋略，对于战斗也更加娴熟，面对威胁常常能转危为安，但很少和自己说话
可惜，琼影不会知道，她的过去，我们的过去，以及那个人为什么频繁出现，制造事端
我是琼影，她也是，或者说我们本就是一个人
这百年之间，转瞬即逝，我的能量已经不多了，恐怕这是最后一个轮回，但是她还没完全成长起来……
刚刚认识时，小琼影问过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啊？怎么长得和我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看着与自己近乎无异的却稚嫩的脸庞，不知该不该将那件事告诉她
“……另一个你，从今往后，你若身处困境，我必将伸手援助，保护你的安全”
我没有说那件事，我不想她也踏上无止境的复仇
漫长的岁月，记忆中的人脸逐渐模糊，只剩下亦虚亦实的影子，常常在眼前浮现，消失
自刎时的痛觉……是最早忘记的吧
曾经，我好像是一名郡主，封地虽然距京都很远，皇叔几乎都快遗忘这里了，没有公务缠身的日子过得潇洒自在
只是……皇叔连我都快忘了
老国师去世后，由他的徒弟担任新国师辅佐皇叔，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
我还小的时候，和皇子公主一起学习时，老国师和皇叔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
“琼影那孩子，别看只是皇亲国戚的后代，武艺骑射、琴棋书画丝毫不比那些皇子公主们差，日后必是栋梁之才啊”
皇叔多是笑而不语，倒也不反驳老国师。他说的在理，皇子疏于学业，沉醉于糜奢生活。皇叔年纪渐渐大了，很多方面有些力不从心，却迟迟没有立太子
目前看来，谁又能继承君王的衣钵？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立没立太子，太子又是谁，反正和我一个小郡主没关系
最后是新任国师来送我最后一程，他没带多少侍卫，只带了赐死的诏书
一个诏书就够了
“不必念了”
我拿起一旁的匕首，内心的情绪，或许有怨恨、不甘、对死亡的畏惧……很快就忘记了，只记得睡了很久，见到了琼影——另一个我
那些过去，你不必深究
把那家伙铲除后，你的前途坦然，我应该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继续你的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