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篇3
夏夜的蝉鸣清脆悠扬，带着咸湿气息的海风拂过沙滩，卷起两人的发丝，在空中划出温柔的弧线。凤璃牵着武藏的手，并肩坐在细软的沙地上，面向无垠的大海，静静聆听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此起彼伏，像大自然的私语。
“武藏，每次看见大海，我都会想到你。”凤璃的声音被风吹得轻轻柔柔。
“为什么？”他偏过头，月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格外温柔。
凤璃与他对视，眼底闪着细碎的光，笑着说：“也许是因为海洋是蓝色的吧，和你一样，让人觉得安心。”
……
“武藏，来拍照！”凤璃举着新买的相机，兴冲冲地跑过来。武藏笑着配合，微微俯身靠近她，镜头定格下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也是唯一一张。
……
“武藏，我爱你。”夕阳下，凤璃背着手站在余晖里，浑身镀着温暖的金光，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纯粹又热烈。
……
一帧帧鲜活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却都归于眼前被白布盖住的冰冷身影。武藏的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缓缓走向那个他不敢相信的事实。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她早已冰凉的手，指尖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心底。眼睛干涩得发疼，他紧紧攥住脖子上戴着的蓝色辉石，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高斯……你能救她的，是不是？”
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武藏颤抖着抱起她，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沉睡：“小璃，我们回家……回家……”
可他心里清楚，没有她的地方，再也称不上家了。
……
凤璃没有其他亲人，她的一切后事都由武藏亲手处理，包括那场让他毕生难忘的庭审。他本以为能为她讨回公道，却被告知凶手患有精神病，依法无罪释放。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汹涌的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家属的衣领，声音歇斯底里：“你既然知道他有病，为什么不关好他！为什么！”
“请受害者家属冷静！”法官严肃的声音响起，试图制止他的失控。
“十六刀……”武藏无力地松开手，声音哽咽，泪水终于忍不住从脸颊滑落，“她被捅了整整十六刀……”
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啊，连打针都会躲在他身后撒娇，却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他被法警拉回原位，却见对方家属只是理了理被扯皱的衣领，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会赔钱的。”
最终，他只换回了这么一句话。
那一刻，武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脑海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质问他：“这些人，真的值得你守护吗？”
他甚至没能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她生命最后时刻打来的那么多通电话，他都因为任务而错过了。
“真的……值得吗？”武藏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回到曾经充满两人欢声笑语的小屋。
他拿起床头那张合照，照片上的凤璃笑得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很爱拍照，为此还斥巨资买了一台相机，可那天收拾她的遗物时他才发现，相机里的照片除了风景，剩下的全是他的身影——工作时的、吃饭时的、甚至是睡着时的，而两人的这张合照，最终成了她遗照的来源。
她的遗物不多，除了相机，能让他寄托思念的，就只有一支黑色的录音笔。
武藏紧紧握住录音笔，指腹摩挲着冰凉的外壳，然后，颤抖着按下了开关。
熟悉的声音瞬间从录音笔中传出，温柔得像她还在身边，是他日夜思念着想要再次听见的声音：
“我是凤璃，今天是和武藏在一起的第1天，也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他很害羞，却还是红着脸任由我牵着他的手。我们去了游乐园，玩了过山车、旋转木马，最后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他红着脸吻了我。我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另外，今天的武藏真的很可爱哦。”
“我是凤璃，今天是和武藏在一起的第10天。夏夜很凉爽，我们一起去了海边，浪花撞礁石的声音莫名让人安心。我靠在他的肩上，听见了他有力的心跳声，我知道，他很爱我，当然，我也很爱他。”
“我是凤璃，今天是和武藏在一起的第33天。我买了个相机，有点贵，但我们留下了第一张合照，我超开心的！我想，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很多合照……咳咳，偷拍武藏被发现了，下次还敢！他的每一张都很帅，不愧是我男朋友呀。”
“我是凤璃，今天是和武藏在一起的第52天。武藏还是很忙，说实话，有一点点不开心，真的只是一点点哦！更多的是为他骄傲，他一直在为建设一个怪兽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地球努力，我相信他的愿望一定会实现。他回来肯定很累，跟他说好了要做他最爱的咖喱饭，我去买菜啦……”
录音笔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她独有的娇憨和温柔，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钝刀，在武藏的心上反复切割。他轻轻抚摸着相片上她灿烂的笑颜，大滴的泪水砸在照片上，模糊了她的身影，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
凤璃走后，武藏彻底一蹶不振，把自己关在她的房间里，整整两天两夜。青年精英队的队员们和日浦队长担忧地站在门外，却都明白，这种失去挚爱的痛苦，不是轻易就能走出来的。
“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队长，我们强行把他带出来吧？”风吹圭介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语气里满是焦急。
“……不行。”日浦队长沉重地摇摇头，眼神复杂，“他需要时间消化，强行干预只会适得其反。”
圭介抿了抿唇，不再多说什么。日浦看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叹息：“希望他能自己挺过来吧……”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武藏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胃部的抽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紧紧抱着那张合照，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绝望：“这样……是不是就能见到我的小璃了？”
她那么怕黑，却被关在了小小的骨灰盒里，一定很孤单吧……
恍惚间，他仿佛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是熟悉的夏夜气息，蝉鸣依旧，晚风微凉。
“武藏！武藏！”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猛地睁开眼，只见凤璃穿着一身白裙，蹲在他面前，笑容依旧灿烂。
武藏呆愣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语气带着笑意：“你怎么呆呆的，睡傻啦？”
“小璃！”武藏反应过来，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别丢下我……再也别丢下我了……”
“我在，我在。”凤璃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得能化开所有伤痛。
待他情绪渐渐稳定，凤璃拉起他的手，眼神亮晶晶的：“走吧，带你去抓萤火虫。”
“好。”武藏毫不犹豫地答应，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就会回到那个没有她的黑暗房间。
两人在夏夜的林间奔跑，追逐着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笑声清脆，像回到了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最后，他们坐在一块岩石上休息，武藏的眼神始终紧紧盯着凤璃，一刻也不敢移开。
“武藏，开心吗？”凤璃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武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凤璃离开后，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快乐。
“武藏，你不该来这里的。”凤璃突然开口，语气变得认真。
武藏顿了顿，握紧了她的手，沉默不语。他又何尝不知道这里是虚幻的，可他宁愿清醒地沉沦，也不想回到那个没有她的现实世界。
凤璃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指尖的温度真实得不像幻觉：“队长他们很担心你，回去吧，好吗？”
武藏抿了抿唇，只是执拗地看着她，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她的温度刻进骨子里。
“你可是保护人类的英雄啊，武藏。”凤璃的声音温柔却坚定，“这个世界需要你，他们需要你……”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迷你的白色毛绒兔子玩偶，轻轻放在他的手中，然后伸手拥抱了他，声音带着一丝不舍：“别难过，我们会再见的……”
说完，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小璃！”
武藏猛地睁开眼，黑暗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失落瞬间席卷了他，可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毛绒触感。
他顿了顿，摸索着找到开关，打开了灯。猛然的光亮让他有些睁不开眼，几秒后，他看清了手中的物品——一个掌心大小的白色兔子玩偶，柔软的绒毛，正是他曾经随口说过喜欢的样子。
“我们还会再见的……”熟悉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温柔而坚定。
武藏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蹲在门口的队员们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身：“武藏！”
“你还好吗？”日浦队长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
武藏看着眼前满脸关切的队友们，喉咙动了动，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有吃的吗？”
“有有有！我煮了粥，马上给你端来！”风吹圭介立刻说道，语气里满是欣喜。
“嗯。”
武藏坐在餐桌前，大口大口地喝着粥，仿佛要将这两天的饥饿和痛苦都一并咽下。队员们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都悄悄松了口气（太好了，他总算肯出来了）——但凡他再晚一步，他们都打算破门而入了。
……
另一边，系统空间里。
“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为什么还要回去给他留那个兔子玩偶？”系统不解地问道。
凤璃站在迷雾中，望着远处武藏房间的方向，轻声说：“总该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也是。”系统咂舌，“当时他的心，恐怕比你的尸体都要凉。”
“闭嘴吧你！”凤璃翻了个白眼，身影渐渐消失在迷雾中。
……
是夜，武藏坐在阳台的长椅上，抬头望着满天星辰，月光轻轻洒在他的身上，温柔而宁静。他手中紧紧握着那个白色的兔子玩偶，轻声呢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小璃……”
他哼起了她曾经最喜欢的歌，旋律温柔，带着淡淡的思念。
风轻轻吹过，仿佛是她的回应，温柔而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