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崩潰前奏
“不……”
一声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音节从倾君苍白的唇间溢出。她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潮湿的石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在地牢的死寂中格外清晰。那只曾执掌神力、挥洒自如的手,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残叶。
“到底是谁……!”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质问,却又在空荡的地牢墙壁上撞得粉碎,只留下无力的回音,更添绝望。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用那颤抖不止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探向遏云舟鼻下。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片皮肤冰冷得刺骨,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生命应有的温热气息。
静止了。
时间,呼吸,心跳,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冻结。
“呜……”
一声极其微小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从她喉咙深处逸出。紧接着,是更多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空旷的地牢仿佛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石棺,将她这微不足道的悲鸣尽数吞噬,只留下无边无际的死寂和绝望将她紧紧包裹。
昏暗是这里唯一的主调。仅有几缕惨淡的、不知从何处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遏云舟毫无生气的侧影和倾君剧烈颤抖的肩膀。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血腥气、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冰冷的、令人作呕的残余能量波动,如同毒蛇爬过留下的粘液。
在这极致的悲痛中,往日的片段却疯狂地涌入脑海,清晰得残忍——
·是他立于云端,墨色长发随风飞扬,暗蓝色的眼瞳中盛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对她说:“倾君姐姐,这凡尘俗念,有何值得挂怀?”
·是他递来一盏清茶,茶香袅袅,声音是难得的温和:“偶尔歇息片刻,也无不可。”
·是他在危机时刻,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背影挺拔如松,神力激荡……
那些画面越是鲜明温暖,就越是与眼前这具冰冷、残破、毫无声息的躯体形成最残酷的对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然后狠狠撕裂,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而在这撕心裂肺的痛楚深处,另一种更加黑暗、更加狂暴的情绪,正如同地底翻涌的岩浆,开始灼烧她的理智,试图破土而出。
杀意。
冰冷的,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是她来晚了……是她无能,没能保护好他……是那个,或者那些,将他折磨至此的凶手!
地牢中那股残余的、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此刻在她极度敏感的感知中被无限放大,像是一根根烧红的针,刺扎着她的神经。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开始无风自动,围绕着她微微震颤、盘旋。她周身原本温和流转的神力,开始变得紊乱、躁动,隐隐透出危险的金紫色光芒,如同即将爆发的雷暴云团。
她依旧跪在那里,低着头,肩膀耸动,看似完全被悲伤击垮。
但若有感知敏锐者在场,便会惊骇地发现,以她为中心,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性的力量正在疯狂积聚。地面细小的碎石开始轻微跳动,坚固的石壁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嗡鸣。那不再是属于倾君的、带着秩序与生机的神力,而是某种更原始、更疯狂、只为复仇与毁灭而生的东西在她灵魂深处苏醒。
她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
只需一个火星,哪怕是最微小的一点刺激——
这濒临爆发的、死寂的绝望,便能瞬间转化为焚尽一切的复仇怒焰。地牢的昏暗与压抑,此刻不再是背景,而是即将被更恐怖的力量彻底撕开的前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