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保重
风正豪安排的住处，是一处位于市中心高级公寓楼的顶层复式。视野极佳，装修奢华，却像一座精致的黄金鸟笼。每一个角落都透着无形的监控与掌控。程汐被“妥善”地安置在这里，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软禁。
送她来的秘书姓李，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眼神锐利得像扫描仪。“程小姐，这里应有尽有，您需要什么随时按铃。风先生吩咐，为了让您更好地‘适应’，近期请您尽量不要外出。”李秘书的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程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顺从：“谢谢李秘书，麻烦风先生费心了。我……我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李秘书离开后，程汐脸上的柔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警惕。她像一只误入陷阱的狐狸，仔细地检查着这个“新家”。果然，在客厅装饰画的边缘、卧室吊灯的繁复水晶中，都发现了极其隐蔽的微型摄像头。没有窃听器，因为风正豪显然更相信他看到的“真实”。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人群。贺峻霖现在在哪里？他安全吗？陈群是否在他身边？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她已经孤身深入虎穴，接下来的每一秒，都需要靠自己的智慧和演技。
傍晚，李秘书送来了晚餐，精致的法餐，配着昂贵的红酒。程汐食不知味，却强迫自己表现出享受的样子，甚至对着空气（她知道风正豪一定在看）露出一个带着劫后余生般疲惫又满足的微笑。
饭后，她“无意间”在客厅的茶几上，用口红在一本时尚杂志的边角，写下了一串看似随意的数字和字母组合——那是她和贺峻霖约定好的、最简单的密码，表示“已取得初步信任，处于监控中，安全”。
她不知道贺峻霖有没有办法看到，但这是一种姿态，一种她仍在按照计划行事的信号。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另一个更为隐蔽的安全屋内。
贺峻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分成了数个画面。其中一个，正是程汐所在公寓客厅的实时监控——他早在风正豪的人布置之前，就让陈群通过特殊渠道，在那栋楼的线路里动了手脚，接入了一个更隐秘的端口。
他看着程汐像个受惊的小鹿般“探索”新环境，看着她强作镇定地用餐，看着她写下那串密码。当看到她对着摄像头露出那个故作轻松的微笑时，贺峻霖握着鼠标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知道她很聪明，知道她擅长伪装，但亲眼看着她独自身处险境，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这感觉，比他面对贺峻哲和风正豪的联手绞杀时，更让他难以忍受。
“小贺总，”陈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担忧，“程助理那边……”
“她做得很好。”贺峻霖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他关掉了监控画面，不想再看下去，怕自己会失控。“我们这边必须加快速度。风正豪老奸巨猾，不会完全相信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他转向另一块屏幕，上面是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和人物关系网。“贺峻哲想借风正豪的手除掉我，再顺势接收我‘遗留’的资源和……黑料。风正豪则想利用汐汐，挖出我手里的东西，顺便摸清贺峻哲的底细，一石二鸟。”他冷笑一声，“打得好算盘。”
“那我们……”陈群询问。
“把水搅得更浑。”贺峻霖眼神冰冷，“把我们准备好的，关于贺峻哲挪用集团巨额资金、私下进行非法交易的‘证据’，匿名送给风正豪一份。要让他觉得，贺峻哲不仅想除掉我，还可能想连他一起算计。”
“这……会不会太冒险？万一风正豪和贺峻哲直接对质……”
“他们不会。”贺峻霖笃定地说，“这种层面的合作，本身就建立在互相猜忌之上。这份‘证据’真真假假，足够在风正豪心里种下一根刺。他会更倚重汐汐提供的‘情报’来验证，也会更急于从我这里得到确凿的东西。”
这是一步险棋，将程汐置于更危险的试探中心，却也可能是打破僵局最快的方法。
陈群领命而去。贺峻霖重新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他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一张极其模糊的照片——是很多年前，他偷偷拍下的、程汐还没开始模仿江问夏时，某个午后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的样子，侧脸安静，带着她独有的、倔强的柔软。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打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输入了一行简短的代码。这串代码会通过一个极其迂回复杂的路径，最终触发程汐那部被严密监控的手机里，某个预设好的、看似系统推送的无关通知。这是他们约定的第二个信号，代表“已知悉，按计划进行，保重”。
风宅，书房。
风正豪看着手下刚刚送来的匿名邮件，里面是关于贺峻哲的一些“黑料”。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沉难测。
“看来，我这个好侄儿，比他弟弟更不安分啊。”他轻声自语，手指敲着桌面。他并不完全相信这匿名邮件，但这确实印证了他对贺峻哲的一些猜测。
他拿起内线电话：“让程小姐来书房一趟。”
很快，程汐被李秘书带到了书房。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拘谨和一丝不安。
“风先生，您找我？”
“坐。”风正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态度依旧温和，“在这里还习惯吗？”
“很好，谢谢风先生关心。”程汐乖巧地回答。
“嗯。”风正豪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你在峻霖身边的时候，有没有听他说起过，他大哥最近在忙些什么？或者，有没有接触过一些……比较特殊的海外账户？”
程汐的心猛地一跳。来了，真正的试探开始了。她面上露出回忆的神色，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小贺总……贺峻霖他很多事情都防着我。不过，我好像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他打电话，语气很生气，说什么‘大哥手伸得太长’，‘那边的钱也敢动’之类的……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
她提供的信息模糊，却巧妙地与那封匿名邮件的内容产生了呼应。
风正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掩去。他笑了笑：“看来他们兄弟俩，矛盾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好了，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记住，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程汐顺从地起身离开。在转身关上书房门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风正豪落在她背上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算计。
回到那个被监控的“金丝笼”，程汐靠在门上，缓缓舒了口气。第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她知道，风正豪并没有完全相信她，但她的“情报”显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天气app推送。但推送的标题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是——“安，重”。
是贺峻霖！
程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混着酸涩涌上心头。她迅速删掉了推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握手机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和他，隔着一座城市的阴谋与危险，靠着这样隐秘的方式，传递着彼此的存在和支撑。
这场戏，还要继续演下去。而且，必须演赢。
因为她和他，都再也输不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