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便利店异闻

午夜的铜钟在巷口的老槐树上敲了第十二下,金属质感的余音裹着湿冷的风钻进444号便利店的窗户。夏冬青正踮着脚擦最上层的薯片罐,指尖刚碰到罐身的冷凝水,右眼角突然泛起一阵灼热——像有人用烧红的细针轻轻扎了下那颗藏在睫毛里的朱砂痣,痒得他忍不住皱起眉。

“冬青,卷帘门拉好了没?”娅的声音从收银台那边飘过来,带着点刚泡开的茉莉茶的清苦。她正蹲在柜台后整理货架,浅蓝牛仔外套的下摆蹭过堆在脚边的便利袋,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白T恤——那是赵吏以前穿过的,领口还留着咖啡渍的印子。

夏冬青应了一声,手却顿在半空。他盯着货架转角的阴影——那里原本堆着一箱未拆的矿泉水,此刻却浮着个模糊的白影。不是月光的反射,是真的有东西:裙裾垂到脚踝,布料泛着旧旧的黄,像奶奶压在箱底的的确良衬衫,发梢沾着些暗褐色的污渍,像凝固的血。更奇怪的是,那影子没有脚,像是飘在半空中,离地面有一寸远。

他的呼吸突然紧了,指尖碰倒旁边的橘子汽水,铝罐“咚”的一声砸在瓷砖地上,气泡“滋滋”冒出来,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娅的脚步声立刻响起来,她的鞋底擦过地面的汽水渍,发出细碎的“吱呀”声:“怎么了?”

夏冬青指着阴影处,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那、那里有个人……”

娅的目光扫过去,瞳孔里瞬间泛起淡金色的微光——那是她动用神力的征兆。她往前迈了一步,指尖轻轻碰了下那箱矿泉水,箱身立刻泛起一层灰黑的雾气,像被烧过的纸灰,“簌簌”往下掉:“阴气凝形,比往常重三倍。”她转头看夏冬青,眉峰拧成个结,“你看得见?”

夏冬青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觉得头痛欲裂。无数碎片般的记忆猛地扎进他的脑子里:女人的哭泣声,带着哽咽,像被扼住喉咙的猫,“不要锁我在这里……我怕黑”;铁栏杆的吱呀声,有人在外面笑,声音尖细,像捏着嗓子的太监,“再叫就把你喂地下室的老鼠”;还有潮湿的气味,像发霉的稻草裹着血的腥甜,粘在鼻端挥之不去。他扶住货架,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疼得眼前发黑:“我、我好像听见她在哭……”

娅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她的手很凉,却带着股让人安心的暖意:“放松,不要抗拒——这是幽冥眼在共鸣,她的记忆顺着裂隙涌进来了。”她的指尖轻轻点在夏冬青的右眼角,朱砂痣立刻亮了下,像颗被点燃的火星,“你以前是不是见过她?”

夏冬青摇了摇头,却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的冬天——他和妹妹冬玥在巷口的废品站玩,看见个穿碎花裙的女人蹲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个破布娃娃。女人的脸很脏,却笑着递给他一颗水果糖:“小朋友,要不要吃?”后来妈妈说那女人是疯子,死在废品站的地下室里,门锁坏了,没人发现,等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冻硬了。

“她是……废品站的那个阿姨?”夏冬青轻声说,脚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阴影里的白影突然动了,慢慢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的时候,能看见她的发顶插着根褪色的塑料发夹,粉蓝相间,和冬玥小时候戴的一模一样。

娅立刻拉住他的胳膊,指尖的金光更亮了:“别过去!她的执念没消,会缠上你——”

话没说完,白影突然转过脸。夏冬青的呼吸瞬间停了——那根本不是一张脸,皮肤像泡发的豆腐,泛着青白,眼睛的位置是空的,只淌着两行乌黑的血泪,顺着下巴尖滴在地上,“啪嗒”一声,砸出个小小的湿痕。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货架上,整排零食袋“哗啦”掉下来,撒了一地的薯片和饼干。

娅往前跨了一步,右手一挥,一道金光像鞭子似的抽向白影。那影子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像指甲划在玻璃上,刺得人耳朵生疼。它瞬间消散在空气里,只留下一股腐坏的味道——像烂了三天的桃子,混着铁锈的腥气,粘在鼻尖挥之不去。

夏冬青扶着货架喘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领口的布料。他摸着右眼,那里还在发烫,像揣着个小火炉:“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娅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橘子汽水罐。罐身的标签已经被阴气腐蚀了,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铝皮:“是怨魂。死的时候被锁在密闭空间里,执念没消,就被困在死前的地方——你刚才听见的‘不要锁我’,是她最后的记忆。”她抬头看夏冬青,眼睛里有抹复杂的神色,“你能看见她,还能接收她的记忆……你的眼睛,真的觉醒了幽冥眼。”

“幽冥眼……”夏冬青重复着这个词,突然想起赵吏去年夏天在烧烤摊说的话。那时候他们三个围坐在塑料桌旁,赵吏喝着冰啤酒,醉醺醺地拍着他的肩膀:“冬青啊,你右眼角的朱砂痣,是阴阳眼的契印。等哪天你能看见鬼了,就说明——”他的话没说完,娅就用烤串堵住了他的嘴,笑着骂:“别吓唬小孩。”

可现在,夏冬青摸着怀里的旧怀表——那是妹妹的遗物,里面有张泛黄的照片,冬玥扎着羊角辫,站在小学门口的槐树下,笑得像朵晒蔫的太阳花。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的金属壳:“那她……会不会再来?”

娅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黑暗。巷口的路灯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玻璃上像个张开翅膀的天使:“会。她的执念没消,只要这店里还有她的气息,她就会回来。”她转身看向夏冬青,眼睛里的金光慢慢熄灭,“今晚,我们不打烊。”

夏冬青抬头看向她的背影。月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淡金色的光晕,像以前赵吏穿的那件刻着咒文的风衣。他摸着怀里的怀表,突然觉得右眼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疼痛,是一种熟悉的召唤,像小时候妹妹扯着他的衣角说“哥哥,陪我玩”。

便利店的监控屏幕突然闪了下,雪花里掠过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红色连衣裙,长发遮着脸,右眼角有颗朱砂痣——和夏冬青的一模一样。风卷着碎叶子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啪啪”声。夏冬青望着屏幕里的影子,突然觉得后颈发凉——那影子的姿势,像极了妹妹死前的样子:蜷缩在墙角,双手抱膝,头埋在臂弯里,轻声说“哥哥,我怕”。

娅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雪花还在闪,那道红衣身影却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白。她轻轻碰了碰夏冬青的胳膊:“别怕,有我在。”

夏冬青转过脸,看见她眼睛里的自己——右眼角的朱砂痣还在亮着,像颗小小的血珠。他突然想起赵吏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冬青,要是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娅,还有……你的眼睛。”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便利店的招牌“吱呀”作响。远处传来野猫的叫声,像婴儿的啼哭。夏冬青望着黑暗的巷口,突然觉得右眼的灼热更甚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透过那道裂隙,慢慢爬进他的脑子里。

他握紧怀里的怀表,听见里面传来妹妹的声音:“哥哥,我在这儿。”

本章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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