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那根由纯粹黑暗能量凝聚的巨矛，贯穿了平菇的胸膛。

时间仿佛被这一幕撕裂，战场上所有的喧嚣与嘶吼，都在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一种令人耳鸣的死寂。

平菇背后那对华丽的光翼，没能护住他。它们在矛尖穿透身体的刹那，便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无数幽蓝色的星火，像一场盛大而悲伤的流星雨，开始飘散。

他的身体，也随之变得透明。

“不……”

卡卡伸出手，接住了他缓缓下坠的身体。入手的感觉很轻，轻得不像一个活人，像是在拥抱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误解、所有精心策划的报复，都在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化为了乌有。

剩下的，只有一种将他五脏六腑都搅碎的、巨大的恐慌与悔恨。

“哥！哥！”他语无伦次地叫着，试图用手去堵住那个狰狞的、不断逸散着光芒的伤口，可他的手指只能穿过一片片冰冷的星火，什么也抓不住。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砸在平菇那张迅速失去血色的脸上。

平菇躺在弟弟的怀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他看着卡卡，看着他脸上那副快要哭碎了的表情，和他记忆中那个受了委屈就来找自己告状的小笨蛋，一模一样。

他想抬起手，像小时候那样，擦去他的眼泪。

可是他的手臂重得像灌了铅，只抬起了几寸，就无力地垂落。

他努力地扯动嘴角，想对他露出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无奈又宠溺的微笑，却只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破碎的弧度。

气若游丝的声音，混杂着消散的光点，从他唇边溢出。

“笨蛋卡卡……”

“这次……不算……”

“哥哥……食言了……”

他说过，会永远保护他。

可他现在，要走了。

话音未落，平菇的身体，在他怀中彻底消散。

漫天璀璨而冰冷的蓝色星芒，如同一场盛大的告别，盘旋而上，最后融入了霞谷阴沉的天空，再也看不见。

战争，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惨烈的牺牲，而诡异地停止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无论是霞谷的侍卫，还是墓土的战士，都怔怔地看着广场中央那个跪倒的身影。

龙骨僵在原地，他看着自己那只还保持着投掷姿势的手，又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战场，脸上的疯狂与残忍，第一次被一种纯粹的茫然所取代。

卡卡跪在原地。

怀中，只剩下平菇那件被黑暗能量灼烧得破破烂爛的蓝色斗篷。

上面还残留着兄长最后的气息和体温，可那温度，正在他指尖飞速变冷。

天空下起了细雨，冰冷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混着滚烫的泪水，流进嘴里，一片苦涩。

他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像，先是低头，死死地盯着那件空荡荡的斗篷，然后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那双什么都没能抓住的手。

一种绝对的、永恒的失去，像迟来的海啸，终于将他彻底淹没。

“啊——”

一声凄厉、绝望、不似人声的哀嚎，从他喉咙深处迸发而出，撕裂了雨幕，也撕裂了这片刚刚停止了战火的天空。

从此，霞谷再无那位温柔隐忍的掌权者。

而墓土的荒芜之地，多了一位永远穿着黑色斗篷，沉浸在无边悔恨中的孤影。

一片小小的、蓝色的羽毛，从那件被紧紧抱在怀中的斗篷里滑落。

它没有被雨水打湿，被风卷起，轻盈地、固执地，飘向了霞谷永不落幕的夕阳。

仿佛是对那段被偷走、被错位的破碎人生，无声的祭奠。